第1185章 京斗的起始_不一样的日本战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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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5章 京斗的起始

  第1185章京斗的起始

  伊势贞教回答道。

  “织田殿下,您有所不知。

  当初三好长庆上洛,丹波国被三好义贤以奇谋迅速攻略下来。

  在丹波国内,存在部分幕臣领地,而蜷川亲世就是当地幕臣的领袖人物。

  御台所在与三好家的谈判中,极力维护丹波国幕臣领地,蜷川亲世感恩戴德,对御台所的态度很亲近。

  也因此,蜷川亲世才会被先代委以重任,执掌政所大权。

  据我所知,蜷川亲世一直与斯波家来往亲密。连这次应对三好家的策略,也是斯波家重臣明智光秀为她谋划。”

  伊势贞教侃侃而谈,有破釜沉舟之意。

  她身后的幕臣中,就有蜷川亲世一派的人。她大庭广众告诉足利义昭,蜷川亲世是斯波义银的人,这算什么意思?

  别人也不是傻子,足利义昭与斯波义银之间尴尬的正统关系,必然会深刻影响新幕府未来的政局。

  伊势贞教狗急跳墙,明指蜷川亲世是斯波义银的人。这是扯掉了幕臣内部矛盾的遮羞布,把双方的暗斗公开化,借此向新主子献媚。

  足利义昭望着一脸真诚的伊势贞教,有些为难。

  伊势贞教从逆的罪证确凿,其实是杀鸡儆猴的最好对象。拿下她,就足以让幕臣们老实听话。

  但现在,足利义昭迟疑了。

  幕府最核心的机构是政所,领导幕臣两派的首领,就是政所执事伊势贞教与政所代官蜷川亲世。

  蜷川亲世是足利义辉扶持起来,向伊势贞教夺权的傀儡。但现在足利义辉死了,蜷川亲世又受过斯波义银大恩,双方关系很深。

  如果这时候拿下伊势贞教,那么幕府日后的运转,必然是由蜷川亲世来主持。

  也就是说,斯波义银这个幕府地方实力派领袖,对幕臣未来的首席大佬蜷川亲世,拥有非常大的影响力。

  地方实力派与幕臣联起手来,足利义昭这个新将军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统治者宁可底下人相互攻讦,分而治之。也不愿意看见她们和睦相处,一团和气。

  要是下面人全都一个鼻孔出气,那统治者不就等于被架空吗?

  何况,斯波义银还拥有比足利义昭更加正统的河内源氏嫡流名分,踩着足利义昭的要害,让她时时刻刻不安。

  比起举棋不定的足利义昭,织田信长却是目光深邃看向侃侃而谈的伊势贞教。

  这个在幕府中几经沉浮的老狐狸,的确有些能耐,她准确抓住了足利义昭的心理。

  比起为先代报仇,清算逆党的政治需要。足利义昭更在意的是未来在幕府中,被斯波义银架空的现实威胁。

  在主要矛盾面前,次要矛盾当然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伊势贞教是不是参与杀害足利义辉,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没有能力帮足利义昭对付斯波义银。

  在足利义昭犹豫之际,织田信长笑着问道。

  “听起来,伊势贞教大人心中还有些不平之气?”

  伊势贞教肃然道。

  “臣下不敢,我只是有些担忧。

  武家天下,幕府大政,应该是由姬武士主导。

  先代在世之时,我与蜷川亲世大人不过是政务之争,但大家心里都是为幕府基业考虑。

  公事可以有争执,但私下交往,大家还是朋友。”

  织田信长笑道。

  “哦?那现在不也一样吗?幕臣们还是在为幕府效力。”

  伊势贞教摇头道。

  “不一样。

  初代足利将军开幕建牙,幕府立足京都两百年,但凡出现男人干政之事,必然引发乱局。

  想当初,日野御台所干政,仅仅只是打着将军的旗号,就闹得天下议论纷纷,幕府内外乱政。

  蜷川亲世大人忠心,御台所天纵奇才,自然与日野御台所大有不同,但我还是忍不住担心。

  男儿干政,乃是乱世之兆。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当谨慎也。”

  伊势贞教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这老娘儿真是豁出去了。

  她举的例子虽然隐晦,但在场都是高阶武家,自然明白她言语中的恶意。

  八代将军的御台所,日野富君涉政经商,惹出八代将军之乱,可谓幕府由盛转衰的节点。

  伊势贞教借日野富君说事,暗指斯波义银也会乱政,用心歹毒。

  日野富君是与当时的幕府管领细川政元联手,掌控大政。

  伊势贞教以斯波义银与蜷川亲世,类比日野富子与细川政元。这是当众撕破了脸皮,把斯波义银与蜷川亲世往死里抹黑。

  这老妪真是疯了。

  伊势贞教也是没有办法,她自知这个比喻荒唐。

  日野富子那个恶男,如何能与斯波义银这位大义化身相提并论?

  蜷川亲世这庸才,又怎么比得上细川宗家杰出家督的细川政元?

  她说话已经完全不顾逻辑,学着松永久秀的无耻无底线,如同疯狗一般胡乱攀咬。

  可关键在于,上首的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她们两个爱听啊!

  足利义昭眼前一亮,织田信长嘴角微翘,看向伊势贞教的眼神同时柔和起来。

  斯波义银风华绝代,在近幾更有足利军神之名,战无不胜,没人愿意出面得罪这位天下奇男子。

  伊势贞教这条疯狗竟然胡言乱语,敢往斯波义银身上泼脏水,是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需要的人才。

  像这种有能力有经验有地位的老狗,两人绝对找不到第二条。走过路过,不能错过。

  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目光一触,皆是微微点头。

  伊势贞教与三好家勾结的罪名,可以先放一放。她既然这么懂事,就试着让她去对付斯波义银。

  失败了,连累不到两人身上。要是侥幸成功,那真是赚大发了。

  两人的想法,就是伊势贞教的求活之道。

  伊势家已经走投无路,死里求生,唯有做别人不敢做的事。伊势贞教以蜷川亲世为引子,咬上斯波义银,就是为了表明自己的价值。

  只要两位殿下肯放伊势家一马,伊势贞教就会以日野富君的前车之鉴为由,对斯波义银下手,让两人坐享渔翁之利。

  她赌的,就是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对斯波义银的忌惮,超越其他一切政治需要。

  此时看两人忽而暧昧的态度,伊势贞教感觉自己应该是赌赢了。她一时心情激荡,忍不住重重咳嗽起来。

  足利义昭装作关怀,说道。

  “老大人还在病中,却在风中吹了半天,这底下人怎么不晓事呢?

  伊势老大人为幕府效力多年,历来忠心耿耿。三好上洛的乱局,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老大人能摒弃自身荣誉,忍辱负重守护京都。这份心思,我亦是深表敬佩。

  只是三好大逆弑君之举,实在是惊世骇俗。若是幕臣们没个交代,总是说不过去。”

  伊势贞教捂着嘴咳嗽,混浊的双目中闪过一丝厉光,向身后悄悄打出一个手势。

  两名幕臣看见伊势贞教的暗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决然。

  她们一起出列鞠躬,说道。

  “三好上洛,祸害京都。

  伊势老大人本不想趟这浑水,是我等以大义裹挟,她深感幕府恩德,才不得已出面与三好家周旋。

  如今,老大人因为我等建言而受到苛责,英名受损,我等还有什么面目苟活于世。

  唯有一死尔!”

  说完,两人同时撩开上衣,用早已准备好的怀剑在肚子上划出十字,狠狠切了下去。

  她们的动作不快,若是有人愿意阻拦,自然能拦下来。但议事厅的场面,却是一片平静。

  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冷冷看着她们切腹,伊势贞教嘴上喊着不要,眼睛却是死死盯着上首两位殿下。

  只要上首两人不阻拦,那就是接受了伊势贞教的条件,默许伊势家过关。

  但之后,伊势贞教必然要对斯波义银竭力攀咬。让这位御台所无法在京都立足,完成双方不可明言的政治交易。

  果然,两幕臣顺利切腹,无人喝止。伊势贞教心头一松,这才痛哭流涕,喊道。

  “两位大人莫要切腹谢罪,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上首的织田信长鼓掌两下,说道。

  “真忠义之士!”

  然后她点了两名姬武士,为切腹者介错。

  足利义昭不说话,眼看着议事厅斩首溅血。等尸身被外面戒备的旗本拉走,她才感叹道。

  “伊势老大人,节哀。”

  伊势贞教老泪纵横,伏地叩首说道。

  “是我做事不妥,这才连累她们羞愧切腹,御前失仪。

  恳请足利义昭殿下严肃惩戒于我,以正视听。”

  伊势贞教以御前比作主位上的足利义昭,这是把她当成了足利将军来对待。

  足利义昭的脸色越发柔和,关切说道。

  “老大人抱病在身,我怎么忍心重罚你呢。

  罢了罢了,京都从逆之事,改日再议。”

  足利义昭不说宽恕,只说改日再聊,这就是留下后手。

  若是伊势贞教不对付斯波义银,足利义昭就会翻脸,把伊势贞教从逆之事再议,让伊势家完蛋。

  其实,她多虑了。

  一场政治交易在不言中达成,在场众姬都是见证者。幕臣中也有蜷川一派的人,今日之事很快就会传出去。

  伊势贞教这次把斯波义银与蜷川亲世得罪狠了,就算她不动手,那两人也不会放过她。

  政治是妥协的艺术,大多时候是脸上笑嘻嘻,暗中捅刀子。但要是撕破了脸,那就是你死我活,斩草除根。

  伊势贞教自己把事情做绝了,之后的事就由不得她后悔。斯波义银不把她给弄死,以后就没人在乎斯波家的感受了。

  织田信长看着足利义昭预备的后手,隐隐想笑。

  伊势贞教根本不可能反悔,足利义昭刻意留下的后手就显得画蛇添足,政治手段青涩,难免让人看轻几分。

  伊势贞教伏地谢恩,她用两名幕臣的鲜血,暂时过了关。

  织田信长看了眼足利义昭,说道。

  “足利义昭殿下上洛,顺利抵京,乃是幕府的福气。

  只是京中原有的秩序被三好叛逆搅乱,负责侍所的一色家早已远遁回领。

  我有洛中法制文书敬上,恳请殿下允许织田家姬武士,出面维护京都治安。”

  足利幕府建立之后,逐步从镰仓幕府的御家人制度,过度到足利将军为首的守护体系。

  幕府用于管理御家人的军方机构,侍所,也因此权力缩水,慢慢沦落为维护京都治安的存在。

  足利幕府初期,与三管领并称的侍所四职名门,随着时间流逝,一一败落。

  三好上洛之前,管理京都侍所的是四职之一,一色家。

  一色家世袭丹后守护,掌控丹后一国。丹后国石高十一万,位于丹波国西北,距离京都不远。

  一色家听闻三好家上洛,驻京的姬武士迅速逃回丹后国。虽说一色家实力远不如三好家,但这般狼狈实在是太过丢人。

  织田信长提出洛中法制,就是想借一色家的不堪,重新规划京都守备,用自己的人马替代掉已经烂透的侍所。

  足利义昭犹豫了一下。

  一色家把持的侍所,在这次京都事变中的表现,的确让人非常失望。可事实上,却怪不得一色家。

  真正负责京都守备的力量,从来都不是侍所,而是足利马回众。

  足利将军怎么可能让一色家把持京都内外的兵权,五百足利马回众才是京中的军事主体。

  要不是足利义辉托大,以为自己已经掌控了局面,把五百足利马回众尽数调去坂本城。足利将军家的下场,未必会如此惨烈。

  在侍所的一色家只有小猫三两只,纯粹是来京都城下町捞好处的。面对三好家的上洛大军,无兵无将当然只能逃之夭夭。

  织田信长借口侍所无能,献上洛中法制,提议由织田家负责京都守备,是想染指京都军权。

  足利义昭肯定不能答应,但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织田信长。

  三好家刚刚撤退,斯波义银即将上洛。

  足利义昭这位未来的公方大人,现在只是个没名没分的尴尬人物。她还需要拉住织田信长为自己站台,外拒三好,内斗斯波。

  但织田信长的要求太过分,若是给了她京都守备之权,日后只怕尾大不掉。

  前门拒狼,后院进虎。足利义昭怎么选都是错,顿时愁眉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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