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_屠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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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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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证明,程翊他猜对了,虽然没有直接告诉苏格前无的动向,但他还是安排朱泽带了了一队精锐跟随苏格前去接人。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苏格带着自己的手下另加程翊援助的几十人,在与临县交界的地方,仔细检查了手续,核对了暗号,把全须全眼的徐振从临县警卫手里给接过来。苏局长终于知道什么叫捧着块烫手山芋的滋味了,他就想赶紧把这尊佛请出自己的辖区,越快越好。

  一路上,苏格跟徐振一辆车,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徐振态度傲慢,对苏格的客套爱搭不理。局长心里恨,脸上还得陪着笑,几句之后发现后座的人哼都懒得哼,也就闭嘴了。朱泽不想跟徐振这种人渣离太近,他就跟在前面的卡车里,之前就交待过手下,他们的任务只是保护徐振的安全,只要他生命没受到威胁,那就不许轻举妄动。

  “如果徐振生命受到威胁呢?”作为心腹,朱泽在出发前这么问程翊。

  他家团长十指交错擎住下巴,眉头蹙着,单是望着窗外的青山,半响也不回答。

  朱泽很体恤地说:“我们会尽量不伤着他。为了徐振这种败类,不值……”

  程翊扭头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他不伤你们就好”,而后摸起手边的电话。

  朱泽也见识过前无的本事,心里也佩服,不过,总归有种想法根深蒂固: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们武器精良,所以当时朱泽没反驳,只是暗地里不以为然。即便他也觉得那土匪该死,他还是不信,就这么点儿路他们这么多人还保护不了一个人。

  锁岚县也确实不大,只是因为地处大山腹地,山路回环,又是夜行,快出锁岚县界时也已经深夜。上头交代不能耽搁,所以一路上基本没做逗留。徐振中途要求下车去方便,苏格叫了十几个人围着守着。徐振看着前后的车辆和荷枪实弹的士兵得意地冷笑,能出什么事?

  确实很平静,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徐振的车子夹在其他四两卡车中间,在左侧是山坡崖壁右侧是沟壑深渠的盘山路行进。车灯在的黑雾中像是随时都会熄灭的油灯。这种平静一直延续到了队伍接近锁岚边界,再走数里就能离开的苏格地盘的山口。苏局长一直提着的心几乎都要放下来了。

  山路绕远又颠簸,徐振这些天都休息得不好,在车上他也睡不着,靠在座椅背上迷迷糊糊。

  前面的车辆忽然停下来。苏格心里一紧,开了车窗问前面怎么啦。

  有人跑过来报告说,前面有山石塌方,把唯一能通行车辆的路给堵住了。

  “赶紧清理!”苏格想这两天也没下大雨,怎么会有山石塌下来,而且将将好挡住这条通往临县的必经之路。

  徐振也清醒过来,发现车子停了,不高兴问,“怎么不走了?磨叽什么呢?”

  苏格赶紧给解释。徐振哼哼着,“你们麻利点儿,别耽误老子的正事儿!早知道就让你们南京派架飞机来接我……”?

  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飞机?你够那个级别吗?苏格暗骂,嘴里却是另外一套说法,“您别急,很快就好。”

  夜的浓重让灯光看起来黯淡无比,山里的青雾迂回缭绕,相隔数米便看不清面目。苏格嘱咐徐振不要下车,自己下来跟朱泽商量,决定让朱泽带着部分士兵去清理挡路的石头,他带着其他人围着徐振的车子守了一圈。

  徐振不耐烦地往外看,但是基本什么都看不清。

  无聊等待中,徐振就听到一种细小却特别刺耳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像是尖锐的东西划在金属上。他细听,那声音更明显,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挠着车门。他小心地凑近了车窗,忽然一个东西迎面扑在车玻璃上,他吓得蹭蹭两下从另外一侧的门窜出来,司机也懵了,紧跟着下了车。车子周围的人都迅速后撤,冲着车子端起枪。

  苏格两步移到徐振身边,“怎么啦?”

  “有……有东西……”徐振指着车子结结巴巴地说。

  所有人立刻如临大敌。

  在大家高度警惕的注释下,一对绿莹莹发光物悄悄探出车底,在漆黑的阴影里急速晃过。乱枪响起,枪声在夜晚的群山层层扩散。夹着几缕动物惊恐的嘶吼,车灯划出的某束光亮照见了一只跳跃而过的细长的山猫,那东西两下便消失在车子左边深不可测的黑色草木丛里。

  “没事儿,没事儿,一只野猫……”苏格收了枪,请徐振回到车上。

  闻声赶过来的朱泽对着跳下车的司机一阵训斥,“一只畜生就吓得坐不住了,能有什么出息??”这话面上是说司机,但那赤裸裸不屑的眼神儿摆明是指向徐振的。

  徐振狠狠甩上车门,坐在后座低声咒骂。他也知道眼下这种情况不宜和护送的军警彻底闹翻,他考虑着以后有机会要如何报复……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自头顶上方落下的一脉冰凉便将他的未完成的思绪彻底切断,像是水滴落在头皮上,将影像感觉清理成空。

  苏格不咸不淡地训斥了司机两句。很快前方传来可以通行的消息,局长上车先跟徐振报告说可以继续上路,却发现徐振靠着座椅哼都不哼一声,半张露出阴影的脸死人般毫无表情。

  这人刚刚被朱泽一番指桑骂槐,估计正憋火呢,苏格也就没在意。

  车队缓缓启动,继续前行。摇晃的车厢里,谁都没有看到从徐振头发里蜿蜒而出并逐渐披面的血浆。

  一只黑影从中间那辆车的车顶无声无息地滚落下地面,顺势潜入路边深草丛中。车子背影很快淹没于暗夜之中,那影子慢悠悠地晃到路中间,随手脱下罩在外面的警服,边擦着手里的刀子边往相反的方向溜达去。

  第二天清晨,程翊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苏格和朱泽拖着徐振的尸体返回了县城。

  苏局长脸色比徐振的好不了多少……他木然地盯着扔着院子中间的尸体,反复嘀咕两句话,“怎么办,怎么跟上头交代……”他是直到见着了临县警卫队的信号灯才回头跟徐振说话,才发现当时徐振眼睛睁着,满面披血,断气已经有些时候了。

  当时苏局长谄媚的假笑就那么凝固的脸上,他颤抖着喊朱泽的声音夹杂了难以形容的绝望哀号……

  朱泽也愣了,不过他还算镇定。先是仔细观察了徐振的伤口,头顶正中两寸稍宽,利器直穿透颅骨。如果动手的人速度够快,那这个死法瞬间毙命没有痛苦……检查车辆时,他发现正对徐振座椅的上方的车顶有个跟徐振伤口大小基本一致的开口,所以很明显,有人趁某个时机爬上了车顶,用极为锋利的武器隔着金属顶壳准确定位车子里人的位置,而后一击即中。这要求行动者迅捷,精准,还要武器削铁如泥。路上除了遭遇山猫之后重回车上的那一时半刻,徐振完全没有单独留在车子里的时间,所以,下手的人就是抓住了那个混乱的片刻。谁干的,朱泽心知肚明。

  虽然早有程翊的叮嘱在前,这个身手也足以让朱泽难以置信。他确实低估了前无,别说动手,人家就在他眼皮子下面出现、行凶杀人而后消失,他们连感觉都没有。

  事发当时苏格已经呆滞,朱泽命令所有人停止前行,二话不说先把徐振随身带的几个手下制服,而后整队人原路返回,即便临县的人都已经近在眼前了。徐振的死,朱泽自然逃不掉失职之责,但是这事儿一旦让临县知道,那什么时候上报、怎么上报就由不得他们了,所以,得先回去跟他们团长商量。

  程翊看了尸体两眼,挥挥手,“天热,先埋了吧!”尸体被人抬走,还没抬出门口就有警局的话务兵过来报告,说临县已经打了十多个电话来,问为什么没有接到人……苏格抬眼,一脸决绝地说:“告诉他人已经死了。”

  程翊拦住转身要走的话务兵,他拍拍苏格的肩膀,“苏局长,这么说怕是不妥,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听我一言。”

  苏格就像蓦然醒悟,他拉住程翊的胳膊,“团座,你说,你说现在怎么办?”

  “给临县回电,说徐振在护送的路上发了急病,需要在锁岚县耽搁两天。”

  “这……能行吗?怎么样我都交不出一个活着的徐振了……到时候事情被发现,我不是罪加一等……”

  程翊叹了口气,“苏局长,我想上峰某些人的做派你也该有所耳闻。徐振在你辖区出事,追究下来,你首当其冲。而今政府以剿匪之名剿的是谁我们大家心中有数,对于其他的匪,只要不与共|党合流,都暂行怀柔。为了安抚徐振的人,牺牲您县警局局长一名,并不为过。”

  苏格脸色煞白,他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

  “但是,”程翊接着说,“所谓暂行怀柔,就是,姑息不会永久。时机合适时,该除掉还是要除掉。”

  “那团座的意思是……”

  程翊神秘一笑,“局长宽心。”

  回到办公室,朱泽板着脸杵在程翊身旁。他回来就跟程翊报告了护送的情况,程翊听了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他去安排休息。

  “团座,您早想到会这样?”朱泽忍不住没问道。

  “没想到。”程翊随口应了一声。

  朱泽冷哼,心想,麻烦您也装出点儿没想到的样子,“其实您就从开始没打算拦他吧?”

  程翊摇头,“我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个程度。”

  朱泽问:“现在怎么办?听说与徐振会面的是南京方面军委的人,这真的追查下来也挺麻烦的。”

  “未必,”程翊不屑地说:“你以为他徐振是谁?东北军吗?”

  程翊昨天就跟黄埔校友现重庆周边守备营营长姜山通过话了,了解了一下徐振此行的来龙去脉。二十一军刘琪军长想要建机场,正在徐振的地盘上,徐振有心发笔财,一边叫人暗中破坏一边跟军方交涉,讨价还价。刘琪早就准备肃清徐振在川地的势力,所以根本就懒得应付他,直接准备清剿。徐振确实势力不小,但跟正规军比起来,他还难成气候。问题就在于他与南京军事委员会的某些人有过交道,打着诚意合作、利益共享的旗号,想要与上峰洽谈。其中有人牵线搭桥,加上国民政府现正忙于反/共,也就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答应了他的要求。

  姜山愤愤地说:“跟个土匪有什么好谈的,南京方面简直是在打我们川军的脸。”

  要说徐振死不死,原则上跟程翊没什么关系。跟协助苏格剿灭悍匪青雷一样,保护徐振也不过是道义援助。因为他对锁岚地界的人事,总有些情分在。

  略微思索了一下,程翊再次摸起电话,接通了重庆。他将徐振在锁岚县被暗杀的情况透露给了姜山,姜山听了倒是相当开心,不过程翊说,徐振的死讯一旦被传开,他的手下肯定要报复,结果有两种,一种他们以此为由闹事,你们出兵摆平;另外一种他们以此为由变本加厉的的要求好处,你们答应还好,不答应仍是难免冲突。

  姜山冷哼,“早就该灭了他们,一帮土匪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

  程翊建议,既然难免一战,不如趁着徐振死讯还没传开,他手下人情绪松懈的机会,彻底清除他的势力。

  姜山说要报告上头等决定,程翊知道,这事十有八|九已成定局。

  各地军队虽然名义上都在国民政府旗下,实则分据一方。中央的控制形式大于实质,中央的命令往往难以得到积极响应,尤其有损地方利益时,行得通的可能性极小。

  果然,没过两天,重庆传来消息,说徐振手下等人控制水陆交通为共/匪输送物资,勾结藏匿共/匪,证据确凿,现已清剿完毕。

  程翊听了感叹到:“真是给徐振找了个杀无赦的好理由!”

  紧接着南京方面传来密令,务必将徐振押送南京待审,如有反抗,可就地处决。

  于是,徐振顺理成章因装病意图逃跑被锁岚县军警击毙了。

  苏警长在忧心忡忡食不下咽寝不能寐三天之后接到了来自南京方面的表彰,他撂下电话的那一刻,几乎老泪纵横。

  程翊让朱泽把千恩万谢的苏格送出房间。关了门,回身的瞬间,一丝细微的响动破空而来,他赶紧侧身躲开,一只带皮的花生打在墙上,发出啪的声音。

  他扭头就看到前无靠在窗户边,笑容清淡,眉目净朗。程翊没说话没动,他看着前无,想从他身上寻找哪怕一丝丝杀气的线索,可是,阳光斜照,青年人就在明亮浓烈的白芒中随意地站成了

  一幕世事如常、无苦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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