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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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翊直愣愣地看着前无倒退一步，双掌合十，小声儿念了几句什么，而后单脚踩住狼脖子猝然将刀拔出，一股血冒上来，红艳刺目。那人转过身，脸上、手上都是血污，衣服多处破碎，染着大片暗紫的印记。
“你受伤啦？”程翊问。
前无摇头，从草丛里捡回那件外衣递给他，“拿回去洗洗吧！”
衣服上星星点点的血迹之外，还印着某人血手印一只，程翊大方地说：“不要了，扔了吧！”
“扔了有点儿可惜……”前无边说边拎着衣服走到程翊身边坐下来，他抬眼看看站得僵直的某人，似是不经意地在他膝弯轻拍了一下。程翊一个没注意，“哎呀”一声歪倒在茂密的草丛里，他赶紧挣扎起来，气呼呼地问：“前无，你什么意思？”
前无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不在意地说：“不用怕，放松点儿，它已经死了。”
程翊眨眨眼睛，“我没怕。”
脸色煞白，四肢僵硬，不是怕是什么？前无也没纠结这个，无所谓地耸耸肩，回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擦刀，用程翊那件外衫的半截袖子。
褪去了所有漫不经心的姿态，程翊看到那小孩儿换了一种不该属于小孩子的专注神情，他细致清理血迹的动作，就跟他一刀杀了野狼之后合掌施礼一般违和。
刀身在被布料抹过后露出的原色，刀脊淡青，血槽深而狭长，刃口宽阔，从刀身三分之一开始以流畅的弧度抹向刀尖。仅擦过一遍，血色全然不见，只剩绕在锋口处水样流淌的光芒。刀身长度相当于前无的上臂，比一般的刀短又比匕首长。对一个孩子而言，前无的手相对于与刀身直接相连的刀柄确实有些不够大，没有被手指挡住的部分露出大片整齐典雅的花纹，密集有序，细看之下可以辨出那些花纹该是某种不认识的文字。
这样一把充满了杀伐之气却又庄严持重的利刃轻易就捕获了程翊的好奇心，他忍不住问：“这刀柄上刻得是什么？”
“往生咒。”前无回答。
“哦，听说过。”家里有个信佛的母亲，程翊多少也知道几部经典，“这说的什么意思？”
“不说一切，说尽一切。师父说，这是佛家的密语，没有办法解释。”
程翊吃惊地问，“你是和尚吗？”
“不是。我师父是。”
看着不远处血淋淋的野兽尸体，程翊点点头，“我觉得你也不是。”
前无自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没理会，因为有些东西没必要跟谁都解释。他把短刀收在身后，忽然想起那个一早就想问程翊的问题：“你怎会过来的？又迷路了？”
程翊瞥了身边的人一眼，“当然是来找你。昨天我回去听你们当地人说，这山上最近有野狼出没，而且就在你练功的这地方附近，已经伤了好几个人。我怕你不知道，特地过来告诉你的。”
其实昨晚的阵仗没这么简单，但凡程翊再晚回一会儿，锁岚县的军警就要搜山了。警备队队长苏格看见程翊平安归来时，差点喜极而泣。万一程家公子在他辖区出点什么问题，那他就等着死吧。事后他才敢跟程跃海夫妻说山上有狼伤人的事，让他们千万看管好公子。
程翊知道大人会说谎吓唬小孩，可是，那些人还不敢骗自己爹娘。于是在被嘱咐不许乱跑的第二天，他留了字条，躲过那些形同虚设的看门人，来给前无通风报信。
他在山里转了很久，凭着运气找到了昨天那条岔路。
“还好来得及时。”程翊轻轻舒了一口气。
前无扭头看了他一眼，嘴角骄傲地勾起来，圆圆的脸上露出一个看不出是满意还是讥诮的笑容，“不错啊！”
“那是！”
“我说你刚才踹的那一脚，力气很大。”
程翊得意：“我在家每天都跟着武师父练……”
“是吗？”前无毫无征兆地起手直击程翊颈侧，程翊不备，大惊之下身体后仰，右手切向他的腕关节，前无手掌翻转自上方绕过拦截，手指弯曲继续扣向咽喉，程翊迅速抬高右肘挡住前无上臂的来势，正想如何反击时，前无忽然停手，收回胳膊，语气平淡地说：“反应挺快的。”虽然他也只用了三成力。
程翊松了口气，也算镇定，“我习武四年多，这算什么？不过，我爹说身上的武艺不如手里的武器，如果我拿了我爹的□□来，刚才远远就能将那东西一枪毙命了……”
前无摇头：“你要是打不准，毙命的不知道是谁呢？”
程翊表示：“我的枪法比我的身手还要好些！”
于是，前无默默地想，那也不是太好。
林子里光线快速地变暗，草色绿得几乎要满世界流淌。没有一丝风，浓重的血腥味儿在潮湿凝定的空气中久久都不消散。树林越来越安静，说话都开始有回声。
前无决定趁着天还没黑先送程翊出树林，而后返回来拖野狼回家做肉干。
当他俩回到前无练功的那块空地时，都愣住了。
一只土灰色小狼崽正扒着青石边缘，用爪子和舌头去勾青石中间的那块肉干。这不是只健康的幼兽，它身上有大片没毛的秃斑，右眼睛瘪下去，一只前爪弯折成诡异的角度不能动。它费力地去添那块肉，完全不去不理会慢慢走近的两个人。
程翊不由自主地将那只小狼拎到青石上，小家伙一身松垮的皮毛，骨瘦如柴，几乎没有重量。
它费力地抱着肉干咬，但是小小的乳牙对这种有些坚硬的食物完全无能为力，半天连条肉丝都没扯下来。前无默默抽出刀子，从肉干上切下一片，塞到狼崽嘴里，看它欢快地嚼着。口水流淌。
“这小东西够可怜的，是死掉那只的孩子吧？”程翊叹了口气。
前无歪着头打量这只狼崽：“有残疾，自己没法捕食，遇到危险跑不掉，半瞎，看不清东西，别的狼群不会要它而且方圆十几里都没有其他的狼生活，遇到人它会死，遇到天敌它会死，什么都遇不到它也会饿死……它长不大……”
“要不，我抱回去养？”程翊突发奇想，养只狼做宠物倒也不是不成。
“家养？”前无摇头，“它是野狼啊！”
“你怕养大了它会伤人？”
前无再摇头：“家养的，还能叫狼吗？那就是狗了。”
“管他狼还是狗，起码能活着啊！”程翊觉得这不是重点。
小狼崽只顾大嚼特嚼，完全无视某人的手慢慢抚摸过它柔软的耳朵，滑向它的后颈。
前无轻声说：“那它还是死吧。”
手下稍微用力，幼兽脖颈后的骨头发出咔的声响。狼崽的身体瞬间软倒，没有丝毫抽搐挣扎。唯一完好的那只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里面仍盛着一汪满足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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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翊直愣愣地看着前无倒退一步，双掌合十，小声儿念了几句什么，而后单脚踩住狼脖子猝然将刀拔出，一股血冒上来，红艳刺目。那人转过身，脸上、手上都是血污，衣服多处破碎，染着大片暗紫的印记。
“你受伤啦？”程翊问。
前无摇头，从草丛里捡回那件外衣递给他，“拿回去洗洗吧！”
衣服上星星点点的血迹之外，还印着某人血手印一只，程翊大方地说：“不要了，扔了吧！”
“扔了有点儿可惜……”前无边说边拎着衣服走到程翊身边坐下来，他抬眼看看站得僵直的某人，似是不经意地在他膝弯轻拍了一下。程翊一个没注意，“哎呀”一声歪倒在茂密的草丛里，他赶紧挣扎起来，气呼呼地问：“前无，你什么意思？”
前无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不在意地说：“不用怕，放松点儿，它已经死了。”
程翊眨眨眼睛，“我没怕。”
脸色煞白，四肢僵硬，不是怕是什么？前无也没纠结这个，无所谓地耸耸肩，回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擦刀，用程翊那件外衫的半截袖子。
褪去了所有漫不经心的姿态，程翊看到那小孩儿换了一种不该属于小孩子的专注神情，他细致清理血迹的动作，就跟他一刀杀了野狼之后合掌施礼一般违和。
刀身在被布料抹过后露出的原色，刀脊淡青，血槽深而狭长，刃口宽阔，从刀身三分之一开始以流畅的弧度抹向刀尖。仅擦过一遍，血色全然不见，只剩绕在锋口处水样流淌的光芒。刀身长度相当于前无的上臂，比一般的刀短又比匕首长。对一个孩子而言，前无的手相对于与刀身直接相连的刀柄确实有些不够大，没有被手指挡住的部分露出大片整齐典雅的花纹，密集有序，细看之下可以辨出那些花纹该是某种不认识的文字。
这样一把充满了杀伐之气却又庄严持重的利刃轻易就捕获了程翊的好奇心，他忍不住问：“这刀柄上刻得是什么？”
“往生咒。”前无回答。
“哦，听说过。”家里有个信佛的母亲，程翊多少也知道几部经典，“这说的什么意思？”
“不说一切，说尽一切。师父说，这是佛家的密语，没有办法解释。”
程翊吃惊地问，“你是和尚吗？”
“不是。我师父是。”
看着不远处血淋淋的野兽尸体，程翊点点头，“我觉得你也不是。”
前无自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没理会，因为有些东西没必要跟谁都解释。他把短刀收在身后，忽然想起那个一早就想问程翊的问题：“你怎会过来的？又迷路了？”
程翊瞥了身边的人一眼，“当然是来找你。昨天我回去听你们当地人说，这山上最近有野狼出没，而且就在你练功的这地方附近，已经伤了好几个人。我怕你不知道，特地过来告诉你的。”
其实昨晚的阵仗没这么简单，但凡程翊再晚回一会儿，锁岚县的军警就要搜山了。警备队队长苏格看见程翊平安归来时，差点喜极而泣。万一程家公子在他辖区出点什么问题，那他就等着死吧。事后他才敢跟程跃海夫妻说山上有狼伤人的事，让他们千万看管好公子。
程翊知道大人会说谎吓唬小孩，可是，那些人还不敢骗自己爹娘。于是在被嘱咐不许乱跑的第二天，他留了字条，躲过那些形同虚设的看门人，来给前无通风报信。
他在山里转了很久，凭着运气找到了昨天那条岔路。
“还好来得及时。”程翊轻轻舒了一口气。
前无扭头看了他一眼，嘴角骄傲地勾起来，圆圆的脸上露出一个看不出是满意还是讥诮的笑容，“不错啊！”
“那是！”
“我说你刚才踹的那一脚，力气很大。”
程翊得意：“我在家每天都跟着武师父练……”
“是吗？”前无毫无征兆地起手直击程翊颈侧，程翊不备，大惊之下身体后仰，右手切向他的腕关节，前无手掌翻转自上方绕过拦截，手指弯曲继续扣向咽喉，程翊迅速抬高右肘挡住前无上臂的来势，正想如何反击时，前无忽然停手，收回胳膊，语气平淡地说：“反应挺快的。”虽然他也只用了三成力。
程翊松了口气，也算镇定，“我习武四年多，这算什么？不过，我爹说身上的武艺不如手里的武器，如果我拿了我爹的□□来，刚才远远就能将那东西一枪毙命了……”
前无摇头：“你要是打不准，毙命的不知道是谁呢？”
程翊表示：“我的枪法比我的身手还要好些！”
于是，前无默默地想，那也不是太好。
林子里光线快速地变暗，草色绿得几乎要满世界流淌。没有一丝风，浓重的血腥味儿在潮湿凝定的空气中久久都不消散。树林越来越安静，说话都开始有回声。
前无决定趁着天还没黑先送程翊出树林，而后返回来拖野狼回家做肉干。
当他俩回到前无练功的那块空地时，都愣住了。
一只土灰色小狼崽正扒着青石边缘，用爪子和舌头去勾青石中间的那块肉干。这不是只健康的幼兽，它身上有大片没毛的秃斑，右眼睛瘪下去，一只前爪弯折成诡异的角度不能动。它费力地去添那块肉，完全不去不理会慢慢走近的两个人。
程翊不由自主地将那只小狼拎到青石上，小家伙一身松垮的皮毛，骨瘦如柴，几乎没有重量。
它费力地抱着肉干咬，但是小小的乳牙对这种有些坚硬的食物完全无能为力，半天连条肉丝都没扯下来。前无默默抽出刀子，从肉干上切下一片，塞到狼崽嘴里，看它欢快地嚼着。口水流淌。
“这小东西够可怜的，是死掉那只的孩子吧？”程翊叹了口气。
前无歪着头打量这只狼崽：“有残疾，自己没法捕食，遇到危险跑不掉，半瞎，看不清东西，别的狼群不会要它而且方圆十几里都没有其他的狼生活，遇到人它会死，遇到天敌它会死，什么都遇不到它也会饿死……它长不大……”
“要不，我抱回去养？”程翊突发奇想，养只狼做宠物倒也不是不成。
“家养？”前无摇头，“它是野狼啊！”
“你怕养大了它会伤人？”
前无再摇头：“家养的，还能叫狼吗？那就是狗了。”
“管他狼还是狗，起码能活着啊！”程翊觉得这不是重点。
小狼崽只顾大嚼特嚼，完全无视某人的手慢慢抚摸过它柔软的耳朵，滑向它的后颈。
前无轻声说：“那它还是死吧。”
手下稍微用力，幼兽脖颈后的骨头发出咔的声响。狼崽的身体瞬间软倒，没有丝毫抽搐挣扎。唯一完好的那只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里面仍盛着一汪满足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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