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_锦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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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二月底,兰妱便拿到了铭芳斋一沓详细的资料。

  铭芳斋明面上的老板是一个岭南富商的遗孀赵夫人,那赵家是靠海运发家,据说铭芳斋的方子有很多都是赵家从海外搜集回来的,还有些就是岭南本地的偏方,经过赵夫人的改良而成。要说后台,这位赵夫人的后台看似也不算过硬,奈何赵夫人的东西好,深得各路贵人的喜欢,赵夫人便也成了来往宫中和勋贵世家的常客。还有一说,就是这位赵夫人生得十分美貌,她又常来往于宫中,怕是跟宫中的那位有点儿什么。

  那谁还敢动她?

  承熙十一年,兰妱入太傅府那年,铭芳斋在京中已经小有名气。

  承熙十三年,宫中的陈淑妃难产诞下一位小皇子,但小皇子出世没几天之后便夭折了,陈淑妃生产时大出血,又受小皇子夭折的刺激,没几天也亡故了。陈淑妃是陈国公府的嫡女,性情样貌都是拔尖的,在宫中原本比兰妃还要受宠。

  而且当时的皇帝盛宠陈淑妃,应该是想利用陈淑妃来制衡后宫甘皇后的势力,无论从家世还是性情,陈淑妃应该都比当时的兰妃要合适多了。陈淑妃一直都非常喜欢铭芳斋的东西,因为她是从几年前就开始使用,和赵夫人的关系更是不错,据说她能有孕还得亏赵夫人的偏方,所以对赵夫人信任得很,在孕时也没停用过铭芳斋的东西。不过后来她难产身亡后,太医也查过她使用过的所有东西,并没什么问题,所以当时并没有人怀疑过她的难产是有什么其他问题。

  但承熙十五年,有另外一名宫妃也同样死于难产,小皇子出世时的症状和陈淑妃所诞那名婴儿的症状一样,这名宫妃也曾使用过铭芳斋的口脂,但那口脂太医也检查过,并无问题。当然,这位宫妃用的东西很杂,所以铭芳斋的那一小瓶口脂着实并不怎么显眼。

  承熙十七年,兰太傅府嫡长孙女兰翎月嫁陈国公世子,但陈国公世子真正心仪的人是他的表妹,而兰翎月是用了些手段才得到这门婚事的。后来在兰翎月的“贤惠大度”下,陈国公世子就纳了这位表妹为妾,但一年后,这位表妹同样也是难产而亡。

  桩桩件件触目惊心的旧事,看似无所联系,但无一例外的,这些人却都曾经用过铭芳斋的东西,或者,至少在这堆资料里面,特意强调了这一点。

  看到这里,兰妱好像想起来,自己产后好像也有人送过她一瓶铭芳斋的花枝水,不过她就从来没有开封过,她皮肤好,又懂药理,小时候就跟嬷嬷学过很多养肤的方子,所以几乎不会用外面的东西。她想了想,便让人取了那瓶花枝水命人一并送去给了那北疆药师查验。

  不过......兰妱拨弄着手上的东西皱了皱眉,觉得有些怪异。因为这些都是宫廷秘事,还有一些内宅阴私之事,就算秋双和郑愈那些暗探的办事效率甚高,这些旧事也不该是这么快就能查出来的,还被联系到了一起,为何?

  兰妱心中疑惑,就召了秋双问话。

  秋双便禀道:“娘娘有所不知,铭芳斋自己有一套秘档,记载了所有定制产品贵客的资料和喜好,我们用了些手段偷了旧档,然后誊抄了一些重要客人的资料,再循着这些线索追查下去的。不过这中间的确有些蹊跷,我们在最初去查此事之时,也觉得有些过于顺利,像是有人刻意一路把我们往这个方向引似的。”

  这是她的本能直觉。但不管怎么样,资料是无误的,那些旧档的纸张年份是可以看出来的。

  兰妱点头,细细地问着她拿到这些东西的过程,正说着话,就听到冬枝来报,道是兰家舅夫人递了牌子到东宫,想请见兰妱,且其形容焦急,像是有什么要紧事。冬枝口中的兰家舅夫人正是兰妱的大嫂平氏。

  这便是搬入了宫中之后的麻烦,外人来访,出入都不及以前在郑府那般方便。

  好在东宫是属于南外殿,不在后宫,兰妱命冬枝取了牌子将大嫂平氏请了进来。

  平氏一入到房间就给兰妱跪下了,未及请安就先落泪道:“娘娘,还请娘娘救父亲和夫君一命。”

  兰妱一愣,道:“大嫂,你快起来,好端端的说什么救命,阿爹和大哥怎么了?你先坐下,慢慢跟我说,这是发生了何事?”

  冬枝上前扶了平氏起来到了一旁的扶手椅上坐下,平氏抹了眼泪就道:“是刘御史家的小公子,他用了父亲和你大哥亲手制的暖香墨之后,昨日突然就昏迷不醒,大夫说了,是因为我们家的暖香墨中加了夜见草,普通人若是使用非常少量的夜见草可安思宁神,但一来我们的暖香墨中夜见草用量过多,二来那刘小公子身体本来就病弱,根本就受不住夜见草的药性,更何况他还连续用了数日,大夫说,此次怕是就算他侥幸醒了,身体和脑子也都会被毁了。今日一早府衙就将父亲和夫君押入了大牢。”

  兰妱:......

  她道:“那夜见草是怎么回事?”

  平氏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娘娘,您是知道你父亲和大哥的,他们绝不会做什么害人的东西的,我们铺子根本就没有购买过什么夜见草。但现在府衙已经将铺子封了,大夫都验过了,不仅是刘御史家小公子使用的那块暖香墨,捕头还在我们铺子中找到了其他含有夜见草的暖香墨。”

  兰妱皱了皱眉,随即劝平氏道:“无事,既然父亲和大哥并没有做过,其中必有蹊跷,你且先不必担心,府衙那边就算要判,也还要一段时间,待事情查清楚了,父亲和大哥也就无事了。”

  竟然特地寻了御史家的公子下手,这种事情,就算事后证明是被人陷害的,无事也会惹上一身腥。这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兰妱哄了平氏下去,转头便命秋双召了当初安插在兰家铺子上的那个暗探,好在后来无事兰妱也一直都没把人抽走,现在竟然派上了用场。

  十日后,兰贵妃约了兰妱在御花园的碧心阁饮茶。

  此时的宫中还算平静无波,但宫外却已经闹开了锅,太子良娣的父亲和兄长制了毒墨,谋害了刘御史家小公子的性命,据说可能就是因为刘御史曾经在朝堂上谏言太子不宜独宠一女,当早日遴选贵女为太子妃,诞下皇家嫡支血脉,所以被太子良娣记恨遭到报复......这些时日,虽惮于太子的积威,朝堂上没有沸腾起来,但朝中也已经有了当严惩兰家,废黜太子良娣的声音。

  兰贵妃看着坐在对面安静如玉人儿般的兰妱,扯了扯嘴角,道:“你倒真是坐得住,当初还真是本宫小看你了。”

  身娇体软易推倒,万事都有男主替她搞定,她只需要负责把男主迷得神魂颠倒就行了。

  这就是兰贵妃一直以为的甜宠文女主。

  当年她见到兰妱第一面之后,看到她娇娇怯怯我见犹怜的样子,还有手腕上那串颇为醒目的佛珠手串,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她从一开始就小看了她。

  兰妱抬头看兰贵妃,笑了一下,笑容比兰贵妃刚刚挤出来的那个要自然多了。

  兰妱道:“贵妃娘娘何出此言?是说我家中之事吗?那夜见草是谁购买的,又是谁炼制出油,加进我兰家的暖香墨中的,现如今府衙那边可能已经查得一清二楚,我为什么要坐不住?难道现在坐不住的不是娘娘您吗?”

  兰贵妃冷笑,道:“那又怎样?就算府衙那边查出所有事情都是你二叔二婶一家所为,但那也是你的二叔二婶,你父亲和你大哥可以脱罪,但别人却不会信,只会认为你二叔二婶是顶罪的,那些御史也不会管那事是你父亲还是你二叔所为,所有的事情都会记到你的头上,你的名声仍是坏了,太子越是护着你,你就越是狐媚惑主,罪不可赦,你可能一世都会背上妖妃的罪名,也别再妄想登上后位。”

  兰妱挑眉,道:“娘娘您想得可真够多,真够远。您约见我,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吧?”

  兰贵妃盯着兰妱的眼睛,看着她此时此刻仍是如秋水般明澈的眼睛,心里实在是恨极。

  可是明明是恨极,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口中的话也软和了下来。

  她道:“阿妱,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你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我都是兰家人,本该同气连枝,守望相助,这么些年来,我让家人接你到京中,锦衣玉食的养着你,命人好生教养着你,后来又求了陛下将你赐婚给了郑大人。我承认,我毁了你和淮王殿下的姻缘,但那也是因为我觉得那桩婚事对你并不好,我自问并无对不起你过。”

  兰妱心中好笑,这人还真会自欺欺人得很,不过她没打断她的铺垫,只手指慢慢摩挲着桌上的茶杯等着。

  兰贵妃终于叹了口气,道,“阿妱,我约见你,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情哪怕不是你做的,但只因为跟你沾上了些关系,便再怎么洗,也是洗不白的了。兰墨一事如此,铭芳斋亦是如此。祥儿很快就要就藩,他根本就不是太子殿下的对手,将来我也希望能够跟着祥儿一起就藩,所以也根本就妨碍不到你们,铭芳斋一事,我希望你就此打住,不要再折腾出更多的事来了。你当明白,兰家若是毁了,我若是毁了,你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只要你肯收手,我自有法子替你解决了你们家暖香墨一事对你的影响。”

  兰妱抬头,道:“所以为了警告我,不惜枉顾一条性命吗?贵妃娘娘可知道,那刘小公子,就算醒过来,以后也是个废人且也活不长了,在贵妃娘娘眼里,他的一条性命就是为了给我传一句话吗?”

  兰贵妃皱眉,道:“那是一个意外,我无意伤害他。”

  她本意是把那批有毒的墨卖到书院,那样那墨就算对那些书院学生有些影响,却还不致死,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这个意外。那夜见草加进暖香墨,短期有宁思安神的作用,会让那些书院学生依赖上那暖香墨,长用却对身体无益。

  “那陈淑妃娘娘母子呢,还有崔嫔娘娘母子,那些也都只是意外,娘娘也是无意伤害她们吗?”兰妱突道。

  “还有陈国公世子,当年陈国公世子真正属意的人是他的表妹,他表妹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两家本来已经有意结亲,你的侄女兰大姑娘使用了绮罗香,诱惑了陈国公世子,令得陛下赐婚,此事也是意外吗?还有,后来陈国公世子的那个表妹一尸两命,也只是意外吗?这些娘娘是不是也打算跟我说,你本无意伤害她们?”

  “哐当”一声,兰贵妃面前的茶盏洒了下来。

  她的面色也是陡变。她知道兰妱在查铭芳斋,她担心的是她会查到铭芳斋种植绮罗香和其他几种幻药,并加入了铭芳斋各色产品中的事,绮罗香是禁药,只有青楼楚馆才能偷偷寻到那种东西,若是此事传出去,铭芳斋就毁了!若是她是幕后老板一事再传去,那那些古板的朝臣必定不会放过她!

  可她更加没想到的是兰妱竟然还查到了那些旧事!

  “阿妱,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那些事情跟本宫有何关系,你不要含血喷人!而且我告诉你,铭芳斋的确有我的股份,但不过就是一些干股,拿些分成罢了,我是从来都不参与那些产品的制作和铺子经营的,我不希望你毁了铭芳斋,只不过是因为铭芳斋能给我带来巨大的利润,若是绮罗香一事传出去,会令我声名尽毁罢了,但那些莫名其妙的罪名,你休想栽赃给本宫!”

  “那那些事情到底是谁做的呢?”兰妱盯着她,道,“不要再否认了,所有的事情我都查得一清二楚了。”

  她说着话,就从袖中取出了一沓簿子,扔到了她面前,道,“看看这个吧,你难道不知道吗?铭芳斋的密室之中,有每个客人详细的记录,买了什么,产品的用量,甚至怎么死的,都详细得不能再详细了。你要不要再找御医要要陈淑妃崔嫔他们的分娩医疗档录,看要不要对上一对?”

  “你说这些事情不是你做的,那是谁做的?铭芳斋不是你的吗?”兰妱冷冷道。

  “当然不是我的!铭芳斋从来都是赵夫人的!”兰贵妃“嚯”地站起了身,对着兰妱斥道,声音尖利,像是刀子般直刺入人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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