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第 218 章_129_最后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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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第 218 章_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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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的帝王青色兔子

  第二百一十七章

  果然如曹昂所料,冯玉收到信后,立时回信,要求自己带兵前来,而不是只甘宁领兵而来。

  皇帝应允之后,冯玉即刻领兵自襄阳而来。襄阳距离吴郡并不遥远,冯玉从接到消息到召集兵马,再到一路赶来,只用了不足十日。

  冯玉入行宫,左有甘宁,右有蔡瑁独子蔡勋,齐来面见皇帝。

  刘协正与周瑜、曹昂商议为剿匪在吴地用兵之事,见了冯玉,笑道;“当初朕离开荆州,你是百般不舍,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生离死别。如今怎么样不过几个月便又见着了。”

  冯玉的确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再来见皇帝,而且还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故意笑着哀叹道“原来陛下筹谋早定,只是臣从前不知,自己还心酸不已。”

  刘协笑对周瑜道“这位就是朕此前同你说的,朕的冯都督,最是会说话的。今日见了,如何”

  周瑜知道冯玉这位荆州的持节都督远道而来,将会与他一同领兵处理吴地剿匪一事,是自己接下来这段时间内的重要合作对象,因此自冯玉一入殿就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纵然是周瑜这样的风流美丈夫,也在见到冯玉第一眼的时候感到惊艳,随后看他谈笑气度,果然叫人如沐春风,不负美名。这等人物,一来叫人忍不住要倾心相交,二来又叫人要小心戒备,因为难以探知对方深浅。

  此时见皇帝问来,周瑜望着冯玉,笑道“素闻冯都督美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冯玉也知,这位周公瑾,就是自己这次领兵来吴地剿匪所要配合的主将,也盯了他一眼,只觉这周瑜比自己想象中要年轻许多、立在皇帝身边雄姿英发气势不凡,因含笑拱手道“见过周都督。”

  刘协看向跟在冯玉左右两侧的甘宁与蔡勋,笑道“甘兴霸跟你同来,还在朕意料之中。怎么连蔡瑁将军的独子,也给你拐来了”

  甘宁与蔡勋听皇帝提到自己,都再次上前见礼。

  这蔡勋乃是荆州本地最大势力蔡瑁蔡将军的独子,年方十六岁。

  这次冯玉领兵离开荆州,赴吴地剿匪,虽然有诸葛亮坐镇荆州,但还是要防备蔡瑁等人生事。而蔡勋年少,正是渴望建功立业、脱离父亲与家族掌控之时。冯玉思量之下,便“拐带”了蔡勋领兵前来。蔡瑁此时见侄女婿诸葛孔明做了荆州刺史,而这半年来,民生逐渐恢复,眼看着荆州是越来越好了,内心深处,与朝廷合作的想法就更多了。既然儿子愿意,蔡瑁也没有阻拦,反而还派了两名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将随行,既是保护儿子安全,也是探查吴地形势。而冯玉带了蔡勋同来,也就不担心蔡瑁在荆州作乱了。

  “蔡小将军,上前来给朕看看。”刘协笑着睨了冯玉一样,见冯玉乖巧站在一旁,不禁感叹玉奴进益了。

  蔡勋在荆州时,曾参与过皇帝举办的宴会,只是他年幼又无官职,因此坐在末席,只远远望见高台上的人影,并不曾看清皇帝面容。

  此时听得皇帝招呼,蔡勋怀着激动的心情上前来,脸上透红,大声道“末将蔡勋,奉冯都督之命,带一万精兵,前来吴地剿匪。”

  “很好。”刘协笑道“中气十足,少年了得。”

  其实蔡勋的身形在同龄人中并不算出众,皇帝夸的其实是他带来的这一万精兵,这是他父亲蔡瑁的一片爱子之心。

  周瑜听得一万精兵,也是眸光一动。

  要知道此时精兵是极为难得的。自东汉以来,士卒多是从世代军户之家出来。但这之下,军户的制度已经毁的差不多了。于是前些年从长安开始,又实行屯兵。吴地也效仿长安,实行屯兵制已有一段时日。屯田制保障了士卒基本的衣食,但出来成效也还是需要时间的。而且在战地工事、耕种田地、日常训练等各方面的组织上,需要精密的管理,这就需要有经验的管理者。而吴地在实行屯田制之前,最矫健的青壮都已经被豪强大族搜罗了去,成为了部曲私兵。后来屯田制养下的士卒,要出精兵就难很多。

  这是吴地士卒资质现下还不高的原因。

  在此之外,这次吴地剿匪,是要往山林中去的,需要的是训练有素的陆军。而吴地最优良的,却是熟悉水上作战的水军。

  所以吴地要剿匪,就需要及时大量补充精良的路上步兵。

  而荆州持节都督冯玉奉召而来,带来共三万兵马,其中冯玉亲领一万,甘宁领一万,蔡勋又领一万,都是精良的步兵,正是吴地当下最需要的。

  周瑜忍不住又看一眼正与蔡勋亲切谈话的皇帝,不禁有些庆幸,自己那日一念大善,选择了与朝廷合作。

  “要剿匪,还需要详细的舆图。”刘协察觉到周瑜的目光,“这一则还是吴地人熟悉。”

  可就算是吴地的人,不在山地之中居住,也不会很熟悉其中的地形。而孙策在的时候,几次剿灭山越匪贼失利,都是因为不熟悉其中地形的缘故。

  周瑜道“臣去想办法。”

  刘协点一点头,又与他们谈论了片刻剿匪如何用兵之事,就放周瑜等人下去处理细务,只留了冯玉说话。

  一时殿内只剩了刘协与冯玉君臣二人。

  刘协神色沈静下来,方才殿内仿佛欢乐聚会般的气氛也随之消散了,他问冯玉道“你来了吴地,荆州诸事都托付给谁了”

  冯玉也肃容道“臣走后,荆州诸事都托付给荆州刺史诸葛孔明。有蔡勋在此,倒是不惧荆州生乱。”

  拿住蔡瑁的独子,也就拿住了蔡瑁;拿住了蔡瑁,也就拿住了荆州。

  这一点君臣二人心知肚明。

  刘协瞪着冯玉,然后眼睛一眨,笑了,道“玉奴学坏了。”

  冯玉也笑起来,道“臣不过是追随陛下罢了。”这话也是双关,既可以说他是为了追随皇帝来吴地,不得不施展这等手段;也可以说是追随皇帝的行事风格,该“坏”的时候就要“坏”起来。

  刘协笑道“这么看来,你倒是很认可诸葛孔明了”否则也不能放心离开荆州,而把诸事都托付给诸葛亮。

  “陛下选用的这位荆州刺史极好,超出了臣的预想。”冯玉回头想来,这诸葛亮倒是不枉皇帝亲自去寻访,只是当初他呈给皇帝的荆州可用俊才没有一百少说也有八十,怎么皇帝只看荐信就能从中选出最杰出的来呢也能感叹一句,皇帝就是皇帝,他自然是不能及的。

  说到诸葛亮,冯玉又想起一事,道“荆州刺史夫人黄氏托臣转交给陛下一物。夫人说您一看就知道了。”

  听说是黄月英托冯玉转交之物,刘协微感诧异,道“何物”

  一时冯玉的随从进殿呈上黄氏所托的物品来。

  刘协见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木箱,打开来时,却见里面分了三层,每一层收出来,都是一张写了字的纸,纸上的字都一样,乃是解释易经的一句话,“天地交而万物通,上下交而其志同也”。

  刘协比较着看这三幅字,只见最上层的是黑底白字,中层的是白底黑字,底层也是白底黑字、但是比中层的字要清晰许多。

  冯玉也在一旁看着,道“这最上面一层的字,像是拓印的。至于底下这两层的字,臣却看不出。”

  刘协却是一看就明白了。

  当初他在荆州的时候,曾与诸葛孔明、黄月英夫妻俩坐下谈论过三次,前两次都是有意去磨诸葛孔明的,直到第三次说透了,请得诸葛孔明出山做了荆州新刺史。这个过程中,却有一个意外之喜。那就是原本刘协与这对夫妻谈话的时候,都是拿了黄月英制造的精巧玩意作为引子,起初是黄月英自制的一种棋,后来是黄月英特制的九连环,最后一次刘协投桃报李、也带了自己的“小发明”过去。

  那就是反着刻了字的木“棋子”,蘸了墨汁之后,按在纸张上,就是一个像模像样的字。

  其实秦朝的时候,就已经有反着刻在木头上,然后多次印刷,制造传阅的法律条文。只是那时候的当权者从来没想过把这技术推广开来,给天下读书人用。而且秦朝的时候也没有此时这样方便的纸张。

  而刘协这个小小的变动,其实就是把以前只能一整篇刻在木板上,然后不断印刷的模式,变成了每个字都可以拆开来。

  这字“活”了。

  他是想要借鉴真实历史上的活字印刷术,但目前还只能做到在木头上刻字,如果要工业化生产,应该有更合适的材料、更精密的步骤才对。

  刘协当时把这个主意带给黄月英夫妇,也是隐隐期盼着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出来。

  现在,这结果就送到了他面前。

  刘协在荆州与黄月英夫妇两人交流的那几次,别的倒也罢了,已是把黄月英最得意的几样小玩意摸清楚了。此时他伸手入木箱,稍微一鼓捣,便打开了暗锁,从中又抽出来一层,这一次就放着真正的秘密所在了。

  打开来看时,却见一层都是亮灿灿铜制小“棋子”,朝天那一面都是反刻了字的。这一层铜棋子,搁在一层之中。

  刘协托着木抽屉,只觉沉甸甸的。

  冯玉恍然大悟,笑道“难怪这木箱这样沉。”他看皇帝方才只开出了三张纸,就知道里面必定另有玄机。

  刘协笑道“看来黄氏没把你当外人。否则为了掩饰这些铜棋子的重量,她该用铜制的箱子才是。”

  冯玉笑道“依着黄夫人的性情,未必不想用铜制的箱子。”

  “那又为何不用”

  冯玉笑道“陛下怕是不清楚。如今新荆州刺史厉行节俭,自然要从夫人做起的。”

  刘协想到诸葛亮与黄月英夫妻间的趣事儿,也忍不住微微一笑,拨开这些铜制的“棋子”,就见底下躺了一封黄月英亲笔写就的密信。

  冯玉见状,得体道“臣今日见了陛下,着实喜悦。请陛下准臣退下,与周都督、甘宁和蔡勋等人详论吴地剿匪之事,来日好不辜负陛下信重。”

  刘协见他机灵,又看人就在自己手边,一抬手,以食指骨节轻轻敲了敲冯玉发亮的额头,笑道“狸奴啊狸奴,你可真是个精怪。去吧。”

  一时冯玉退下,刘协一面拆着信,一面问侍从,“子脩呢去请他过来。”

  原来当初黄月英从皇帝这里得了刻字“棋子”之后,在辅佐丈夫管理荆州之余,便一直在思考要怎么才能实现皇帝所说的技术不需要读书人抄录书籍,只要把字刻在这些小“棋子”上面,选不同的“棋子”组合成需要的句子、乃至篇章,便可以不断印刷出同样的文字来。待到一版书印完了,要印另一本内容不同的书,也只需要把这些“字”换换次序。

  黄月英本来就对这些精巧的玩意儿上心,有了想法之后很快就着手操作了。她一开始也还是用的木质材料,因皇帝拿来的也是木棋子。黄月英在各色木材上都试过之后,选定了枣木与梨木两种,因这两种木料质地最为细腻,又并不昂贵、易于获得。这中间一层的一幅字,就是用梨木刻字的“棋子”蘸了墨印出来的。只是木材蘸了墨汁,很容易受潮,一冷一热,便容易出现裂纹,不能长久使用。黄月英又考虑用别的材料,几经周折之后,这才选定了用铜。

  这铜棋子,来之不易。

  黄月英是先用木材刻字,翻成砂模,然后注入铜液。如此铜液凝固之后,就是方正铜版上凸出来的“字”。

  用这铜活字印出来的字,非常清晰。而且铜质地稳固,寻常温度变化不会引起上面字的变动,而蘸取墨汁印刷后擦干就不会有任何影响只要妥善保管,这是传之百年都不会坏的物件。

  黄月英在信中,并没有怎么提起自己多次尝试时的辛苦,只是详细讲述了不同方法的优劣,又将铜活字的制作与使用方法一一道来。

  刘协摸着这一枚又一枚的小巧铜活字,指尖轻颤。

  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没有任何人能比他更清楚,指尖这些小玩意的巨大价值与威力。

  此时纸张已经普及,但制书仍旧昂贵,每一本书都要一个读书人去抄写出来。普通人家哪里能读得起书

  而现在有了这铜活字,能够实现批量印刷书籍之后,读书的成本瞬间就下降了。

  甚至可以朝廷来出这笔钱,造一个中央书局,分文不赚,只收取成本来印刷书籍,散给天下年轻人。

  如此十年之后,原本为世家豪族所垄断的知识文化,就成为了天下人所共享的智慧。到那个时候,就可以用更进步的制度,取代此时的察举制。科举制看起来,就不再遥不可及了

  在现代那一世,刘协从来没有意识到,能够接受教育,看任何自己想学的书籍,会是一项“特权”。

  如果没有造纸术的发明,如果没有印刷术的普及,如果没有衣食无忧的现实环境,读书就会成为一项极度奢侈的事情。

  刘协握了一枚铜活字在手心,直到那铜活字被他握得暖了,他才从激动的情绪中平复下来。两世为帝王,世间已经很少有事情能让他感到激动了。

  刘协再看向列在一旁的那三幅字,见写的都是那一句“天地交而万物通,上下交而其志同也”。

  这是古时解释易中泰卦的文字,意思是说泰上坤下乾,乾坤之间,有阴阳二气交感,由此万物生生不已,故得通达;而乾为天阳,本该在上,而今在下,坤为地阴,本该在下,而今在上,象征着君王与民众上下交感,志向相通。

  黄月英见识既广,又秉性聪慧,且听皇帝说过此物用处,因此也清楚,有了这铜活字,普及了书籍,皇帝的志向便可以畅通无阻传达给普通百姓了。

  如此皇帝与万民志向一致,自然会天下“泰”平。

  曹昂原本退下去商议从冀州、兖州调粮之事,又被传召回来,入殿就见皇帝在上首捧着一盒闪闪发亮的“铜方块”出神。他走到皇帝身边,俯首看到案上那三句字迹不同的“天地交而万物通,上下交而其志同”,微微一愣。他转而细看皇帝握在手中的“铜方块”,才看到上面有凸出来的“字”。

  “这就是朕从前同你说过的活字印刷。”刘协从激动中回过神来,把那十几枚握得温热的铜字捧给曹昂看。

  曹昂感到讶异,在皇帝的示意下,接过了这还染着皇帝体温的铜字。他从前的确听皇帝提起过,说有一种印刷书籍的办法,可以把字刻在器物上,随用随取,很是方便,一旦造出来,以后人人都能买得起书。皇帝繁忙的政务间,时不时就会冒出一句来,但很快就会陷入急需解决的现实政务中毕竟当全天下百分之八十的人口还因为战乱饥荒而活不过而立之年的时候,读书的事情总是应该稍微往后放一放的。

  “这是何人造出来的”曹昂也为之欢喜,笑道“陛下总是念叨着此物”他习惯性得开始想,若是要印刷一本寻常的书籍,需要用到多少字。这样一套模具下来,又需要用多少铜,其中锻造炼制又需要多少人工炭火。

  “将此物传至长安,交给毓儿。”刘协脸色发红,他从前也会自己把随后细务都想清楚,但这些年来习惯了有曹昂跟上,倒是只管先提出目标来,若是能执行下去,曹昂自然会去做;若是连曹昂都无法执行,那他才会回头重新审视自己的政令。

  “陛下要把这桩差事交给卢小公子去做”曹昂心里想着长安合用的人手。

  刘协笑道“正是。朕早就想在造一个中央书局,只收取成本费用,不赚一分钱卖书给天下读书人。如今有了黄夫人造的这一套模具,终于可以实行了。这事儿就交给卢毓在长安办理。你协助他核算一下所需资费。”

  曹昂问的问题更实际一些,道“这书局初开,陛下想卖那些书呢”

  刘协想了一想,道“时下的读书人六经总是都要学的,所以六经不能缺。”他顿了顿,又转了念头,道“不过如今能读得起书的,怕是也不缺这买书的钱。倒是不如另编一本简单些的书,专门教导百姓读书识字,譬如做一本千字文出来,里面讲解读书常用的一千个字。你看如何”

  曹昂道“陛下这用意好,只先印陛下所说的千字文,所需资费倒是少了。但恐怕书局开的时候,得不到尚书台大人们支持。再者书籍流通的时候,只一本千字文,也不容易打通渠道。既然有了黄夫人这模具,其实印一种书,跟印许多种书是一样的。不如种类多一些,卢小公子在长安做事有个讲头,行事也就方便了。”

  “子脩想的周全。”刘协笑着将木箱中的物品一样一样收回去,只留下了黄月英亲笔写来的密信,递给曹昂道“信中有这铜活字的制法,你摘录一份,送到长安给毓儿参考。至于信中提到的荆州诸事,则不必抄录。”

  黄月英借着呈送铜活字的机会,当然也要为丈夫在荆州的事业添砖加瓦。

  曹昂一一应下来。

  刘协笑道“子脩若是离开了朕,朕怕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个皇帝了。”

  若是冯玉在此,定然会接口夸赞回去,比如说“若不是臣占着这个位子,天下更不知有多少人想追随陛下”云云。

  但曹昂不是冯玉,虽然相伴日久,对皇帝直接表露情感的话语有了一定免疫能力,乍然听到仍是有些腼腆,只微微一笑,在旁帮着合上了木箱盖子。

  刘协今日见了冯玉从荆州带来的甘宁与蔡勋,要冯玉与周瑜结识,又收到了黄月英送来的这样一份“大礼”,还有曹昂在身侧完善他想要实现的愿景,一时间只觉万事顺心遂意,笑着还要与曹昂闲话几句,就听郎官传报,说是吴侯来求见。

  听说孙权来了,刘协脸上的笑容淡下去,然而正是将要剿匪的紧要关头,也不好慢待了他,便问道“他来做什么”

  那郎官道“这下官再去问问。”

  “不必了。”刘协的好心情已经飞了一半,“让他进来吧。”

  原来孙权这七八日来,一直密切关注着朝廷与吴地合作的动向,思考之下,他不得不承认,周瑜那日给他指出来的的确是唯一的解决之法

  那就是趁着朝廷与吴地合作剿匪的这个机会,把步氏的事情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

  虽然孙权在步氏的事情上犯了糊涂,而且因为他娶了长公主,这糊涂事儿也牵扯到了政局,未免显得他有些不智。

  但因为孙权一来是孙策的弟弟,二来尚且年轻,所以张昭与周瑜倒也并没有因此就摒弃了他。

  比如孙权提出要推步骘从军,在这次剿匪的行动中领一支队伍,周瑜也给了他这个面子,一口答应下来。

  而从周瑜那里得知,今日冯玉已来,开战在即,孙权便清楚,留给他坦白的时间不多了。

  左思右想之后,孙权一咬牙入了行宫,求见皇帝。

  刘协一见孙权进来时低眉臊眼的神色,就知道他憋了什么蔫儿屁,登时剩下那一半的好心情也彻底消散了,淡淡道“何事求见朕”

  孙权便往皇帝跟前一跪,拖着哭腔把自己跟步氏那事儿给抖搂出来。

  只是孙权说的时候,肯定是大大美化了自己的。

  “原本是年少相识,当时也未有婚约,只是两小无猜。后来臣也是大约是缘分天注定,臣不合又遇见了这步氏。步氏说对臣情根深种,若不是臣,宁愿终身不嫁的。”孙权硬着头皮说下去,这些话情热的时候当然都说过,但究竟是不是实情又有谁知道呢况且孙权决意与步氏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步氏已经准备好另嫁了,只是孙权不甘心,这才生出来一系列的事端。

  刘协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么恶心人的话了。他含了一口已经冷掉的茶水,静静看孙权表演。

  “臣欲告诉江东长公主殿下,然而殿下如今有孕,不敢骤然告之。”孙权又道“若再隐瞒步氏之事,又是欺瞒于陛下。臣万万不敢。臣思来想去,只能先来对陛下坦白,再听从陛下的安排。臣有罪臣愿认罚”

  孙权这事儿,要说是触犯法律了吗其实并没有。

  但汉代公主下嫁,至少年少时候,驸马是不能另外纳妾的,算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就比如阳安大长公主与伏完,就算府上另有侍妾,那也是成婚很多年后的事情了。像孙权这样与长公主成婚还没有两年,就又搞出一个出身大族的爱妾来的,是很罕见的。

  若是在太平岁月,皇帝不高兴,治孙权一个大不敬的罪,那孙权这政治生命就完结了。

  刘协静静看过孙权的表演后,却没有勃然大怒,或是免除他的罪责,而是淡淡问道“那步骘与你所说的步氏,是什么关系”

  孙权一愣,道“他们乃是同族,只不是一支”

  “你举荐步骘参与这次剿匪的行动,可有私心”刘协又问,目光如闪电,照出孙权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孙权方才一番长诉还保持着镇定,此刻被问了这一句,却“刷”的一下冷汗就出来了,“这臣不曾臣没有”他停下来定定神,才组织起语言回答,“陛下明鉴,臣举荐步骘,绝无私心,当真是因为朝廷乃用人之际,而这步骘跟随在臣身边日久,臣了解他的才学武艺与为人,这才举荐给公瑾兄。若臣有半分私心,若这步骘不堪当任,周都督又怎会苟顺私情”最后两句说得掷地有声,看来的确是对周瑜的品行很有信心。

  刘协不说话,只是审视着孙权。

  在皇帝静默的目光下,孙权感到巨大的压力,就连跪着都几乎承受不住要倒下去。

  片刻之后,刘协收回目光,淡声道“果真如你所言,则是家国幸事。”

  孙权长出一口气,顾不得是御前,伸手擦了擦额前的汗水。

  “至于你说的家事”刘协也还是第一次处理臣下“出轨”这等事情,因为在汉代对男人是很宽容的,不存在“出轨”这种情况,也就是因为孙权的妻子伏寿身份是长公主,才出现了这样的局面。至于他上一世为秦朝皇帝的时候,感谢秦始皇时留下来的律令,丈夫出轨的,若给妻子杀了,妻子无罪。这等情况下,秦朝时的大臣等闲不敢尝试。“你的家事”

  孙权屏住呼吸等着。

  刘协不得不考虑当下吴地的局面,顿了顿,道“此事你来求朕原谅,是求错了人。朕不能代江东长公主原谅你。”但他也很明白,在这个时代,伏寿本人对于孙权来说是没什么威慑力的。伏寿背后代表的朝廷,才是孙权此刻跪在堂前汗出如浆的原因。一旦把这件事情彻底划到家事的范畴,那就相当于是要求伏寿哑忍了。伏寿对于他来说,不只是一个虚头巴脑的长公主,还是在吴地的同盟者。

  刘协做出了决定,“既然如此,不如请江东长公主过来,你们当面谈。至于她是否成全你和步氏,朕却也是管不了的。”

  于是就任由孙权在堂中跪等,而刘协趁隙与曹昂去进了午膳。

  一时伏寿被请来,她已是身怀六甲,穿了品装正服,也掩不住凸起的小腹。

  伏寿入殿,一见孙权跪在那里,便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给江东长公主赐座。”刘协道。

  伏寿扶着腰坐下来。

  孙权看一眼皇帝,又看一眼伏寿,只得跪在伏寿面前,把方才跟皇帝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言谈中,他自己当然是鬼迷心窍、迫不得已。这倒也并不怪孙权,人都是畏难避祸的。敢于坦言自己的罪过,承担责任的人,毕竟是极少数。

  伏寿早在那日皇帝扮作匠人相见的时候,便已经与皇帝交过底了。因为被皇帝知晓孙权在外蓄养美妾而感到的羞惭,她早在那日孙府花园中就体会过了。所以此刻看着跪在自己面前长篇大论的男人,伏寿只觉内心一片平静,甚至还有一丝乏味。

  等到孙权终于停下来,伏寿才开口,淡声问道“我只有一句话问吴侯。”

  “殿下请讲。”孙权不敢抬头看她。

  “那位步氏有孕,是在我之前呢,还是在我之后。”伏寿其实早已知道答案,事无巨细,她都已经探听清楚了。

  “这”孙权再次浑身冒汗,却是冷汗,“在殿下之前。”他声若蚊蝇,大约是自己也觉得丢人了。

  伏寿正是因为知道答案,才有此一问,要把孙权的愧疚打压到最深处,便“唔”了一声,轻声道“吴侯与步氏青梅竹马,我又怎么会不成全。”

  孙权一愣,没想到妻子答应得如此痛快,竟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仰头望着伏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伏寿等待了几个月,就是为了这一刻,“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孙权空茫道“殿下请讲。”

  “我从长安带来的提花机,织出来的锦缎精美。”伏寿轻声道“如今又有了会造提花机的匠人,带来了技艺,只要有充足的材料与匠人,可以造几十上百架这样的提花机。吴地女子作工细致,不说外面的流民,就是孙府中闲着只能守园子的侍女婆子,得这样一份织锦的差事,也足可以供养一家老少。我一直有心做起这事儿来,但是从前新嫁,不好出格”其实是因为从前吴地的人对她这个长公主心存戒备,直到她最近弄了一出怀了孙策转世的故事,这情形才渐渐好转。但这只是舆论上的改变,如周瑜等人对她仍是戒备的,所以她现在需要当权者的许可。最好的突破口,就是现在落水狗一般的她的夫君。

  孙权一愣,实在想不到在他与步氏的故事中间,江东长公主忽然提起侍女用提花机织锦是什么用意。更何况,这样织出来的锦缎,价值昂贵。据说最熟练的织女,两个人做一天工,也才能得到一尺锦。就算积攒了大量的锦缎,难道伏寿还要卖给江东的豪族富户吗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孙权虽然想不明白伏寿这条路是要走向何处,但也明白他当下最好答应。无非就是破费些,置办下造提花机的材料,支付匠人的工钱等等不值一提。

  “只要殿下欢喜,臣做什么都可以。”孙权一口答应下来,“提花机织锦的事情,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府中事情都由你说了算。”

  伏寿微微一笑,道“吴侯快起来吧。跪久了,仔细膝盖疼。”她转向刘协,笑道“我为吴侯求个情,请陛下准他起来,可好”

  刘协从方才看着伏寿的应对,便知道这小姑娘长大了,此时听她拿自己卖人情给孙权,忍不住一笑,道“你既然这么说,朕没什么不答应。”

  孙权倒是不好意思了,道“还是让我跪着吧我跪着心里还舒服些。”

  伏寿笑道“吴侯这话是怎么说的就是不说夫妻情分,吴侯的母亲待我慈爱,我又岂能让老妇人的儿子伤了身快请起来吧。”她仅有的怒火与不甘,也都在刚得知步氏之事的前两个月消散了。等到今日孙权揭开捂着的盖子,她倒是只有一颗平静的心了。

  孙权跪了好一会儿,的确膝盖酸痛,有些支撑不住了,也就顺着起身,站到了伏寿身边,神色还有些讪讪的,但心里却透过气来。

  伏寿又转向皇帝,道“我还有一事要求陛下。”

  “哦”刘协看出了伏寿是有备而来,只是他没想到是冲着自己来的,“何事”

  伏寿悠悠道“还在长安时,我就听说陛下要派赵泰赵公子出访大秦。我在长乐宫时,曾听人说大秦富庶,那里的人不养蚕、不织布,却偏偏爱穿丝绸,爱着锦缎,甚至于愿意用一盘金子来换一寸锦缎。听说赵公子已经护送张世平、苏双两位大商人西出寻访大秦去了。待到我朝与大秦通商那一日,请陛下待我售卖了织就的锦缎,如何”她垂眸一笑,又道“自然国有国法,到时候依律该缴纳多少赋税,我也不会少交一丝一毫。”

  刘协直到此刻,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伏寿要会造提花机的匠人。原来伏寿借助的虽然是织布这样看似柔和无害的事情,所图谋却大,而且不限于吴地,不限于大汉,早已把目光投往了遥远的大秦。乱世之中,有钱就可以募兵,有兵又可以护财,假以时日,正向循环之下,伏寿在吴地说不得都能压孙权半头。

  孙权站在伏寿旁边,盯着妻子的侧脸,仿佛在看一个刚刚认识的人。这还是那个当初坠马被他救起来的女孩吗原本近一年来,孙权心里捂着步氏这个秘密,一心想着怎么渡劫。可是今日一切都坦诚之后,孙权忽然发现伏寿的反应太不在他预想之中了。他也说不好一般的妻子此时还有什么反应,他只知道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

  “朕算是看明白了。”刘协笑道“这怕是你们夫妻二人设了套,就等着朕钻呢。”他看出伏寿无意此时与孙权闹翻,也就顺水推舟,笑道“难得你开口有所求,朕自然无有不准的。子脩,记得给子龙赵泰字去信,叫他在大秦问一问买主。”

  曹昂笑应了。

  伏寿坐着笑道“谢陛下恩典”

  孙权站在一旁,也陪着笑起来,只是那笑容并不比哭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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