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第 225 章_最后的帝王
笔趣阁 > 最后的帝王 > 第225章 第 225 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225章 第 225 章

  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最后的帝王青色兔子

  第二百二十五章

  刘协目光在冯玉面上打个转,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只笑道“你这碎银子,怕是也要送出来了。”

  冯玉提着心,笑问道“陛下此话怎讲”

  刘协笑道“你怕是还不知道。江东长公主如今正在吴地捉人,去买她侍女织就的锦缎。以你持节都督的官位,少说也要买它一寸。”寸锦寸金,若冯玉当真是靠俸禄过活,也不是一笔支出了。

  冯玉放下心来,面上的笑容也舒展开来,道“江东长公主殿下的事情,臣就算是身无分文,也要前去捧个人场的。”

  伏寿本是计划着造出多架提花机来,供给女工纺织,出来的锦缎,通过皇帝派赵泰开辟的商路,贩卖到传说中的大秦去。当初伏寿在长乐宫中,是听蔡琰说过关于大秦故事的,据说在大秦不产蚕丝、大秦人也不会纺织,但是当地的达官贵人极爱织物,锦缎到了大秦,能卖出在大汉十倍百倍的价钱。伏寿素来信服蔡琰的见识,后来也问过前往安息等地的商人,知道确有此事。她原本以为商路通后,她可以大量卖出锦缎,以此付给织女工钱。伏寿算过这笔账,一个织女纺锦缎所得,除去花费,所得盈利,是男子耕种百倍之多。她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给织女开出十倍于男子的工银。

  因从前与母亲阳安大长公主关于“女人”该做什么的争执,伏寿格外留心世上女子究竟以何某生。

  伏寿从长安一路东行来到吴地,路上所听所见,感触颇深,那就是只靠种地,女子是逃不脱依附男子这命运的。但若是纺织,女子所得不输于男子,便有了她的底气。寻常纺布,是一种收入。若是会技艺,能纺锦缎,则又是另一种更高的收入。这就是她当初求皇帝赐给会造提花机工匠的原因。

  后来会造提花机的工匠来了,工匠所需的材料孙府也给备齐了,学会技艺的织女也召集了,绝美的锦缎一寸一寸织出来,然而朝廷通往大秦的商路,也没能如计划中那样通行。

  皇帝曾经提出来,要以中央或皇帝的私库来收购她产出的锦缎。

  但伏寿清楚不管是中央的财政还是皇帝的私库,都并不宽裕,就算有金银,原也不是为了备着买锦缎的。若不是经营者是她,皇帝绝不会有此提议。伏寿于政府财务大约并不精通,但有一点她很清楚,那就是最好不要让皇帝吃亏,这不会引来什么好事儿。所以伏寿坚持拒绝了,把目光转回到吴地来。

  她当初会有这个念头,也是因为见到地方上的豪强大族,出入奢侈,有时候就连随身的仆从都着锦缎绸衣,真正是战乱之下礼坏乐崩了。

  既然这锦缎暂时卖不去大秦,倒不如在吴地试试看。

  伏寿往吴地的豪强大族官员之家,力推锦缎售卖。

  于是便有了皇帝问冯玉的话。

  只是因为朝廷在吴地分田改革,吴地的豪强大族在朝廷兵马强压之下,不死也脱了一层皮,从前家产万顷,如今不过十顷,谁能真从容淡定面对如张温这等领私兵而起的,是兵败就死了;还有一等虽未起兵,但心里着实憋屈窝囊,其中年长些的,几个月间连气带怕,一病也死了;还活着的,要么噤若寒蝉、要么静待时机,但几乎都对朝廷充满了怨恨,也不会买江东长公主的账。只有如朱奇这等人家,因为手上经营着贩盐的生意,虽然被收走了土地,仍有大额的进项;而因为有生意,也就意味着和气生财,至少不能跟朝廷拧着来,所以少不得捏着鼻子买了两丈。除了贩盐贩铁的大商户之外,伏寿的锦缎想要再往民间别处是售卖,的确是艰难了。她目光一转,便又落在了官宦人家。就如同冯玉一样,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手握实权的官员,不管是本心还是无意,总是能积攒下许多金银之物的。

  伏寿也有分寸,她不往那低阶家贫的吏员中去,只在孙权相熟的周瑜、张昭、鲁肃等人府中下功夫。两三年下来,伏寿清楚吴地这些官员之中,哪些富得流油。

  这等事情,丈夫素来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所以当孙权在张昭府中,被张昭拉到一旁,听闻此事时,便愣住了。

  张昭苦笑道“江东长公主殿下今日可是手头紧了昨日母亲又骂了一通,说我不孝,非得要殿下手下织女做出来的锦缎,说这种锦缎做成的被面,盖着延年益寿。我一问之下,才知道殿下的侍女几日前过府来探看过我母亲”

  孙权还没反应过来。

  “这吴侯,不是我有意推拒。只是现下形势如此,家中田地也都分去了,只靠俸禄养活这一大家子都艰难,更何况还要绫罗绸缎”张昭道“我实在囊中羞涩,只能买两尺锦缎,给老母亲缝在被面上,还请吴侯转告殿下,请殿下不要怪罪于我。”他虽然口口声声说是请罪,但孙权也不是傻的,自然清楚这是在“问责”于他,要他回府去处理江东长公主之事。

  他的妻子,堂堂江东长公主竟然沦落到贩卖锦缎,还闹到治下官员找到他脸上来。

  孙权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一旁周瑜走过来,撑开油纸伞正要往雨中去,闻言微微一笑,道“子布未免太俭省了些。我府中小乔也买得一丈锦缎,做得两件新衣。子布奉于老母,竟只买两尺吗”

  在场三人都是知根知底,就算张昭被收去了大部分田地,但这么些年的积攒、私下所得的财物,买一丈两丈的锦缎,还是足以应付的。之所以哭穷,不过是因为觉得买来给母亲做被面,不值罢了。

  张昭一噎。

  周瑜淡笑道“请仲谋转告江东长公主殿下,公瑾愿代子布出金,再买锦缎一匹。”他说完,举伞迈入雨幕中,只将侧脸俊美的剪影留给张昭与孙权。

  这下不只孙权脸红,张昭也涨红了脸。两人彼此支吾了几句,也不知对方在说什么,匆匆道了别。

  孙权回府路上,抓住身边仆从细问,才知道伏寿这些日子里来做的事情,不禁又是羞耻又是愤怒,待冒雨赶回府中,已是憋了一肚子火气。

  伏寿正在房中与侍女讨论新的锦缎纹样,忽然听得外面脚步声纷杂,隔窗一望,见是孙权带人来了,不禁微微诧异。

  自从半年多前,夫妻二人在行宫中挑明了步练师的事情后,至今已是不曾同宿。一来是因为伏寿当时有孕,产女之后又需要休养;二来是因为吴地分田改革,孙权带兵在外,也就是这个月才回来。

  伏寿坐在榻上没有动,只在孙权进来后,才微笑道“吴侯怎么冒雨回来了”又道“老夫人昨日还问起你。”下意识想要孙权离开。

  孙权带着一身水气,目光落在案上的锦缎样子,更是面色不好,沉声对伏寿的侍女们道“你们都下去。”

  伏寿见他声气不对,目光一凝,给自己的侍女使个眼色,要她们在屋外守着、但不要离开太远。

  孙权见状,再忍不住火气,冷笑道“我在这府中说的话,究竟还有没有人听”

  伏寿观察着他,思量着原因,含笑道“吴侯这话是怎么说的谁给你气受了”

  “谁给我气受”孙权两步上前来,举起案上的锦缎样子,怒道“这是什么殿下是打首饰少了金银,还是裁新衣少了布帛您只管张口,我岂会少了您一分一毫。当初你说要借着陛下的商路售卖锦缎,我只当你要找点事情做,也就由着你去了。但如今商路不通,你怎好逼着吴地的官员来买这锦缎还要你的侍女去骗人家顾老夫人。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跟我商量过直到人家问到我脸上来,我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这样做事,我在外面我的脸往哪里搁”他说到激动处,拍得自己的脸“啪啪”作响。

  伏寿大可以翻旧账,批驳他,比如当初与步氏做下事情来的时候,有没有跟她商量过,有没有考虑过她的脸面。

  但那没意思。

  伏寿也不愿意将步练师牵扯进来。

  她听得是因为锦缎之事,脸色一沉,静静望着孙权,平淡道“吴侯原来是因此事动怒。”又问道“是谁问到吴侯面上来了”

  孙权没好气道“还能有谁你都找了哪些人心里不清楚吗今日可是丢了大脸,子布找我诉苦,公瑾兄也嘲弄于我。”

  伏寿闭目忍下情绪,又问道“他们究竟是如何说得请吴侯叫我明白。”

  说来也奇怪,孙权明明不想回答,但大约是成亲后这二年的习惯,又大约是伏寿此时沉静的态度,他最终还是把张昭与周瑜的话复述了出来。

  伏寿听完后,笑道“这不是很好吗张大人买锦缎两尺,周都督买锦缎一匹。这是好事儿啊。”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气我”孙权像是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愤怒无处发泄,嘶声道“你是朝廷的江东长公主,是我孙权吴侯的妻。你为何要自轻自贱,堕落去做商户从前你当个玩意儿也就算了,如今又逼问到官员家中,成何体统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我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又道“女儿生下来就给我母亲带在身边,如今四个月间,你去看过她几次你若果真在府中闲了,我去跟母亲说,还把女儿给你养。”

  “你去说。”伏寿截口道,语气仍是沉静的,但因为眼中涌上来的泪花,显出一种奇异的悲壮,“你去跟老夫人说,把女儿给我养。”

  孙权一噎,倒退了两步,自毁失言。

  吴老夫人认准了伏寿所出的女孩,乃是她那英年早逝的长子孙策转世,带在身边,日夜看护,爱逾珍宝。

  伏寿吸了口气,压下泪意。

  孙权道“你是长公主殿下,你若果真不愿意,我母亲还能强过你不成”

  伏寿垂眸,父母之爱子女,为之计深远。她爱女儿,但女儿跟着吴老夫人,更有益处。

  孙权又道“总之,既然朝廷的商路不通,你且把锦缎的事情停了吧。你若是缺了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只管叫侍女来找我,不管是我府中还是朝廷,都不可能短了你的。”

  伏寿淡淡一笑,道“好啊。我要锦缎十匹,还请吴侯买给我。”

  锦缎何其贵重,十匹价值甚至可以在偏远之所买下千百顷的土地。

  孙权怒道“你要十匹锦缎做什么”

  “不是我缺什么,只管开口吗”伏寿冷笑道“吴侯话说的大气,怎么我真问你要的时候,你又如此吝啬了呢”

  仰人鼻息、手心向上的日子,从来不会像男子所许诺的那样诱人美好。

  孙权忍了一忍,道“所以你织造售卖锦缎,就是为了钱”

  “我为了钱”伏寿必须要很努力,才能压下心中的嘲讽与不屑,她探身将窗户推开到最大,道“吴侯啊吴侯,你可曾真的睁眼看过你治下的这片土地”

  “我自然是看过的。”孙权道“长兄故去的那一年,我就已经随着公瑾兄等人,踏遍了吴地六郡。这一年来,分田改革,我更是领兵把山林之中都梳理清楚了。我难道没有看过这片土地吗”

  “那你可看清了这片土地上的人”

  “人你是说百姓”孙权一脸莫名,道“自然都看了。汉人、越人,什么样的人,我都清楚。他们过的什么日子,我也都清楚。我在外面征战安抚,不也是为了他们过上好日子吗分田之后,外面不知道多少人都感谢我,简直要给我立长生牌位了。真说起来,你才是在府中,不曾看过外面百姓的人。”

  伏寿此时看一眼孙权都觉生厌,扭头望着蒙蒙雨幕,冷漠道“吴侯眼中的人,只有男人。我眼中的人,却还有女人。”

  孙权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分田之后,普通百姓能吃饱穿暖了,女人的日子就真的好起来了吗”伏寿轻声道“我是江东长公主,尚且有你这个丈夫怒气冲冲闯进来,斥责于我,告诉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能想象寻常妇人的生活吗你能想象投河自尽的妇人站在桥上时在想什么吗你能想象举起菜刀将丈夫在睡梦中杀死的妻子此前都经历过什么吗”

  孙权匪夷所思得望着伏寿。

  伏寿不在乎他的目光,蔑视得转过来看着他,冷冷道“你不能。你不能,你也不在乎。”

  孙权被她目光所慑,竟一时不敢辩驳。

  伏寿又道“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

  伏寿的这种想法,是超越时代的,也与她独特的经历有关。她原本是公主府中的庶女,自幼听从阳安大长公主的教诲,一意要成为贤妻良母的。然而谁知道风云变幻,她几乎得到了入主中宫的机会。又因为皇帝迟迟不松口答应,而她的母亲阳安大长公主却已经急不可耐。于是阳安大长公主亲手砸碎了她捏起来烧制好的这尊“贤妻良母”器皿,又和上水,要重新烧制成一款千娇百媚的美人瓶。可惜陶土可以重来,人却有心。伏寿在这个过程中经历巨大的痛苦,不断的自我怀疑,极度的压抑,也正因此,诞生了在这个时代极为稀少的、属于女性的自我意识。

  而这种原本模糊的自我意识,经过皇帝点拨后,在伏寿离开长安远嫁的路上,逐渐成型。

  因为这份独特的自我意识,伏寿眼中看到的人事物,也与此时一般的人不同。

  孙权看到田间男子与女子夫唱妇随,多子多福;伏寿却看到那妇人手中牵着两个孩子,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孩子,凸起的小腹中大约还有一个孩子在来的路上,这个妇人密集生育之后,身体会出问题吗毕竟董意产子而亡,而她只是生了一胎,就再也不能畅怀大笑了大笑时,下身会漏尿。有关于妇人生产的一切,都被打上了“不洁”的名号,不能宣讲,不能记录,只由每一个懵懵懂懂的女孩,经历过后,独自默默承受。

  孙权看到呈上来的案卷里,写某年某日某地有妇人与丈夫争吵打骂之后,投河自尽,尸首于某处寻到。伏寿却忍不住要想,如果这妇人离开原本丈夫的家中,还能另有谋生之法,是否还会选择这条死路。

  阳安大长公主用痛苦给伏寿打开了一扇窗,让伏寿看到,原来女人可以有不同的模样,她可以是当家主母、端庄贤淑,也可以是红粉佳人、千娇百媚。

  而皇帝未央殿中那一番话,让伏寿真正睁开了眼睛,让她见到原来自己的力量,只要运用得当,也可以为国重臣,匹敌吴侯。

  等到伏寿来到江东之后,她在历练中得到力量,又从力量中汲取智慧,然后发现,正如每个男人一样,每个女人的力量与智慧,都可以是无穷的。

  只是首先,她要相信自己。,,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70.cc。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70.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