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_从庶女到后妃:妃子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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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手上的信纸一个不慎,便飘落在地上。

  忽然想起那一日,在冷宫瞧见苏暮寒给我的第二个锦囊之时,也如现在这般。

  只是,现在,却是心痛和失望。

  我一直想不通,他要一颗毫不知内情的棋子做什么?原来,并不是这样。

  而我,多好的一颗棋子啊。

  不是么?

  最厉害的细作,便是在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细作,那才会无声无息地潜伏在别人的身边。因为我,没有破绽留给别人。

  唯一的破绽,也只能算我的字迹,这一点,是骗不了人的。可,芳涵也已经很好地帮我掩藏了。她还说,以为我是苏暮寒的人,接触了才知,原来不是。

  看啊,连着芳涵都这般认为,更何况,是别人。

  耳畔,似乎又想起多年以前,我与他第一次在那寺庙的小屋相遇。我问他是否也是避雨之人。他却说,不,也许,他正是等着我来……

  狠狠地握紧了双拳,我哪里想得到,他说的“等着我来”,竟然是指这个。

  赫然阖上双目,滚烫的眼泪一瞬间滑过我的脸颊,顺着下颚滴落下去。在那信纸上,晕开点滴的水印。

  “阿梓。”听他虚弱地喊我。

  猛地反应过来,忙擦了把眼泪,捡起地上的信纸,重新装入信封中,才上前,坐于他的床边。俯身问:“皇上怎么了?”

  他却并不睁眼,只问:“姚行年的急件上,写了什么?”

  我一怔,原来,方才李文宇进来的时候,他都听见了。

  这事,也不好瞒。想了想,便道:“姚将军说,南诏那边依旧没有动静。却也是不退兵,双方僵持着。我以为,南诏如今是还没有一个好的借口,一旦有,那边的战事,也会一触即发。”

  他点了点头,忽然又狠狠地蹙眉。我只觉得心下一沉,紧紧握住他的手,咬着牙道:“姚将军的信上,还说了另一件事……”

  事到如今,我还能有什么瞒着他呢?不管,他会恨我也好,怪我也罢。终究是。我对不起他。

  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上,我一字一句开口:“毒源,在我脸上易容的药水里。皇上,是我害了你……”仿若他那时候的心情,我也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他的指尖一颤,微微睁开眼来,瞧着我的样子,勉强笑起来:“朕知道。”

  我怔住了,撑圆了双目瞧着他。

  他又道:“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震惊地看着面前之人,颤声问:“皇上何时知道的?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接近我,你应该早点……”

  “阿梓。”他叹息一声,“南山的时候,朕发现之时,已经来不及了。即便不接近你,也不过是延缓毒发的时间而已,何况,要你突然不用药水,根本不可能。所以胱努一直在想,一个让你出宫的理由。”

  所以,那日那些大臣们说的时候,他才会笑着说,他们帮我想了一个绝妙的金蝉脱壳之计。

  “皇上不恨我……”

  他无力地开口:“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

  我想,那时候宣皇说有解药,他和顾卿恒都会高兴吧?只是谁也不曾想到,解药竟是这样。想来宣皇是不知道他对薄荷过敏,所以自然也不会单独提及解药的事情来。谁都觉得,只要有解药,不是一切事情都解决了么?

  指腹,触及怀里的瓷瓶,突然吃惊。他这般喝一口,又吐出来,这么小小的一瓶药水,如何够啊?

  正想着,见他的身子微微动了下,忙扶住他,见他皱眉开口:“朕真不甘心。”

  我也不甘心啊!

  俯身抱住他的身子,哽咽着开口:“下毒之人,是我的先生。”想必,聪明如他,我不说,他心里亦是清楚了。我还记得他说过的,在他的面前,永远不要提起苏暮寒,可是这一次,我忍不住。

  他却突然沉默了,许久许久,才缓声道:“他活着,势必不肯放过朕。”

  我只觉得心头狠狠地一颤,脱口道:“皇上知道他是谁?”

  苏暮寒的身份,也一直,是我好奇着的。芳涵明明知道,却也不肯,告诉我而我,此刻问了出来,只觉得浑身都颤抖起来了。

  他撑着身子欲起来,我拗不过他,只得扶了他靠在我的身上。他却握住我的手,半晌,才道:“朕就知道,连你都不知道。”

  我怔住,他又道:“当日母后罚你抄袭佛经,也是因为怀疑你和他的关系。

  后来,母后拿了那写了满满一页的宣纸过来给朕看的时候,朕也以为,只是我们猜错了。直到这一次的双生之毒……”他突然顿了下,修长的手指揪住了胸口的衣襟,俊颜痛楚。

  我吓得不轻,忙抱住他道:“皇上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他却艰难地摇头:“这是朕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和你说他。”微微喘着气,他接着道,“宣皇说朕中的‘双生’需要毒和引子有相当近,且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制毒。”

  两种制毒的东西靠得相当近,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呵,那么,除了我,还能有谁呢?这也便能解释为何其他人不会中毒,谁能有我们两个靠得这般近呢?

  即便有,一次两次,也是不会的,不是么?

  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我脱口道:“那为何我没有中毒?”

  他朝我瞧了一眼,半晌,才摇头:“这个朕不知,或许,毒源……不会中毒。”这话,他也说得牵强。而我也知道,他只是不肯定。

  可是我却肯定地知道,我没有中毒。他毒发之前,已经开始不舒服,而我,却是好好的。

  他低声说着:“朕才,想到你。因为,你的先生。也正是,前朝太子。”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说什么?

  苏暮寒是前朝太子!

  所以,太后才会那么在意,是么?

  想起芳涵,那时候我一直想不通,她既然是明宇皇后的宫婢,在她死后,还能效忠于谁。那是因为,我不可能想得到,前朝太子,还活着。

  如今,听夏侯子衿说出来,那么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般理所当然。

  深吸着气,开口问:“他不是死了么?”

  “开始,朕也这么认为。还只是怀疑着,后来,要朝晨取了你丢掉的纸张,才知道,原来那次,你是因为扭伤了手腕……”话至最后的时候,他的声音缓缓低了下去。

  “皇上……”我惊呼着,怕他又是因为难受得说不出话。

  他却抬眸瞧着我,握着我的手一紧,黯然道:“朝晨的事,朕对不起你。”

  我吃了一惊,为何好端端地,提及朝晨?

  他突然低咳一声,粘稠的液体自嘴角溢出,心中剧痛,咬着唇帮他拭去。他喘着气,望着我开口:“当日,瑶华宫一事……唔……”

  他忍不住俯身又是呕血。

  我只觉得心凉了一半,扶住他无力的身子,耳畔,又响起那时候传来的瑶华宫的惨案来。

  他说,瑶华宫一事,他说,朝晨的事……

  所以那时候,他便已经说过,他对不起我。他说,要我不要怪他。

  “阿梓……”

  猛地抱住他,哭道:“皇上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不会怪你的,不怪你……”他那么做,便有那么做的道理,我也相信,他不是要朝晨去送死。只因晴禾那一次,他也是特地叫了她过天胤宫去谈话,李文宇说,晴禾是自愿的,否则他也不会逼。

  他知道我与朝晨的关系,所以,更加不会让她去送去。

  颤抖着,哭着,真难过。

  朝晨死了。

  还死得,那么惨……

  我才想起那时候,他震惊于太后将此事告诉了我。他原是想,瞒着我的。

  他却不依,还是要说:“朕不知道事情会那般,朕只想让她去等着,引出那给瑶妃匕首之人……”

  却不想,这一去,却是引来了杀手。

  我亦是知道,纵然之后,说出瑶妃没死的消息。北齐也不会听的,开战,只需要一个借口,不是么?谁能说活着的才是瑶妃,谁又能证明,那死在了瑶华宫的,只是个替身?

  到时候,北齐只要一句,此人不过长得像他们郡主,却不是本人。那么,倒还是天朝闹了笑话了。

  我才知,在送瑶妃来的时候,便注定了这场战争。

  我如今,却不想去问他将瑶妃安排去了哪里,那都已经无所谓了,不是么?

  他又难受起来,脸色惨白不堪,唯有那薄唇,却染起不自然的颜色。动一动.便要呕血。

  伸手将怀中的解药取出来,欲要拔掉把塞子,他却突然一个倾身喷出一口血。而我手中的瓷瓶,却是没有拿稳,只听“砰”的一声脆响,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我惊呼出声,解药!

  才要将他扶着躺下,皓腕被他抓住,见他艰难地摇头:“不必了,解药,还有很多。”

  大吃一惊,很多?

  我才终于知道,为何顾卿恒去了这么久,想来,便是因为瞧见了那解药,自知一瓶灌下去都无济于事,所以,配了很多瓶回来,是么?

  也怪我没有注意,夏侯子衿说过的,解药他都喝了好几口了,却都要吐出来。而今日顾卿恒给我的,却是满的。若不是还有很多,又怎会如此?

  只是,这很多于他来说,还不及人家的一瓶,不是么?

  行至外头,找了一遍,果然,瞧见一整排的瓷瓶。

  原来,解药根本就不缺,只是对夏侯子衿来说,实在太难。

  回身进去的时候,突然想着今日姚行年派人送来的急件,还想着,为何他会知道此事?

  只是,在想着姚行年的时候,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人。

  便是当日张陵夫妇闯祸的时候,被姚行年带来的那个大夫,好像便是叫周逾常!

  心头狠狠地一震,我真是糊涂了,为何早就没想到?

  他当日给夏侯子衿服用的药丸,他只说过了一会儿,便没有那么难受了。那么,如果周逾常来,他定能有办法将解药喂进去的!

  我真该死,到了此刻才想起来!

  急急冲进去,奔至他的床边,开口道:“皇上,我倒是想起一人,他或许有办法让你服下解药!”

  他睁开眼睛看着我,开口道:“朕知道,周逾常。”

  心头一震,他知道!

  脱口道:“皇上既然真的,为何不宣?”

  他却摇头:“朕派去的人说,找不到此人。”

  震惊了,找不到,那只能说明是藏起来了。或许,还是有人帮他藏起来。而那人,无疑便是姚行年。

  既然姚行年知道此事,那么……

  握住他的手,开口道:“皇上,他有什么条件就答应他!不出意外,周逾常定在长葫附近!”既然姚行年存了那样的心思,就该想得到,万一夏侯子衿妥协,他必须得让周逾常在第一时间出现,不是么?

  而更加让我不解的是,顾卿恒怕也是接触了解药,才知道,那解药是由薄荷叶提炼而成。那么,姚行年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眸子微微撑大,看来,他不是不知道。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着。

  半晌,才听他开口:“朕不想,低这个头。”

  “皇上!”我知道他骄傲,他势必不会因为此事,像姚行年低头。可是,现在什么时候?他怎么,还这么倔……

  我也知道,一旦低了头,那么事后会有很多事情,接踵而来。

  到时候,也许落在姚家手里的,不仅仅,是兵权了。

  他自己接过我手中的瓶子,低语着:“朕会撑着。”

  眼泪再次滑过脸颊,心疼地看着他,看着他自己将解药喝进去。

  此刻的他,又不见了半分朝我撒娇的样子,冷峻的神色,时刻提醒着我,这才是夏侯子衿,是永远不会服输的夏侯子衿。

  一直折腾着,解药喝进去,又吐出来。

  他难受着,我也好难受。

  难受着,却还要逼迫着自己去尝那解药。哪怕只有一滴可以吃进去,他便有一分活下来的希望,不是么?他不想放弃,我亦不会放弃。

  “阿梓……”他握着我的手,难受着,却不肯歇,依旧要说话,“你可曾想过朕的皇位,如何来的?”

  我一下子怔住了,想过。却从不细想。

  那时候我便说过了,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一个好皇帝。百姓,只需要一个好皇帝。而如今,不管他政绩如今,他只是夏侯子衿,我爱的夏侯子衿。

  皇位是如何来的,对我来说,从来都不重要,不是么?

  他只要说一句江山是他的,那么我拼尽全力,也要为他保住!

  帮他擦着脸上的冷汗,我低语着:“这些在我心里,从来不重要。”

  他略微一笑,却是道:“朕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指尖微颤,四年前的宫变他怕是不好说。可他却说,没有做过对不起苏暮寒的事情。他是知道我与苏暮寒的关系,所以,才要解释的么?

  心好痛啊,看着他这样,我比任何人,都难过。

  抚上他的脸颊,我轻声道:“我信。”他说什么,我都信。

  他笑了下,握着我的手突然收紧,微微侧身过去。我知道,他难过着。

  好恨啊,都不能替他分担一点。

  一直到天亮边的时候,才见他疲惫地睡去。

  我守在他的床边,替他擦拭着额角的汗珠,心疼得直摔眼泪。

  也不知多了多久,确定他真的睡着了,才起身出去。

  忍不住,又要回头看他一眼。夏侯子衿啊,这一次,你不想低头。那么这个头,我替你去低。

  不管将来会如何,我想,我都不会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

  外头,招呼李公公为我准备了文房四宝。深吸了口气,一封信,一气呵成。

  从头到尾,我连着指尖都未曾颤抖一下,为了他,我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行至外头,李文宇见我出来,吃了一惊,我道:“去找顾副将。”

  他显然吃了一惊,低声道:“娘娘,此刻顾将军怕是休息了。”

  “只管去请,其他的话不必多说。”我知道,战事未平定,将士们都是要养精蓄锐的,即便再重要的事压在心头,他们,都必须好好的休息。

  夏侯子衿中毒,那么外头的事,顾卿恒自然是要多担待的。

  李文宇见我坚持,只能下去了。

  我要李公公进去照顾夏侯子衿,独自坐在帐内等着。

  顾卿恒很快便来了,才进门,便急着问:“皇上怎么了?”也难怪他会这样,若不是夏侯子衿出事,这么晚了,我该是不会突然叫他来。

  不自觉地回眸看了一眼,摇头道:“他没事,睡了。我们去外头说。”语毕,也不看他,只径直出去。

  他怔了下,终是抬步跟上来。

  没有走远,虽然我此刻身着男装,可还是不要乱走的好。

  走出一段路,停下了脚步,回眸看着他,伸手,从衣袖里取出准备好的信,递给他道:“飞鸽传书回宫,给姚淑妃。”

  他吃了一惊,几乎是本能地问我:“这是什么?”

  我不解释,只道:“什么也不必问,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去做。”

  他迟疑了下,终是接了过去,半晌,又问:“皇上不知道,是么?”

  我也不掩饰,只点了头。不然,我也不必特意带他来外头说了。

  “三儿……”他动了唇,却是欲言又止。

  我却转了身,低语着:“你快些回去休息吧,这几日,多辛苦了。卿恒,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想起那时候顾大人的话,我也知道,照他的意思,顾卿恒其实不必活得这么辛苦。他爹,是内阁首辅,他是他的独子,哪里用得着他现在来戎马沙场?

  听见身后之人急急赶上来,拦在我的前面,开口道:“不要和我说对不起,你知道的,我不需要。我只想看着你好好的。”

  抬眸,含泪望着他,勉强笑着:“好,我会好好的。”

  他不自觉地朝身后的营帐瞧了一眼,低声说着:“我努力了这么久,就是希望他能活下去。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活着。三儿,你明白么?”

  拼命地点头,我明白啊,我当然明白。

  “卿恒……”本来想说谢谢,话至唇边,却又成了,“要小心。”

  夏侯子衿不能死,他也不能死。

  他们,于我,都是很重要很重要之人。我决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出事。

  他这才缓缓地笑了,而后,又开口道:“今日北齐损失了五万精兵,估计没错的话,明日他们不会进犯。照理说,我军应该大举进攻,只是皇上出了事。”

  他叹息一声,又道,“所以至少明日,会停战。最重要的,是你要的身份,我还未想好。”

  我也知道,由我指挥全军,这样合理的身份,一时半会儿要想出来,是难上加难。

  我算什么身份呢?还是名女子。

  顾卿恒又道:“显王安顿了家室,算算时间,明日该回了。”

  我才想起,这里离显王的封地最近,那里的百姓都会往东迁移的。怪不得,不见显王。明日他回来,夏侯子衿的事情,又将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我点了头,朝他道:“此事我知道了,你去吧。”

  他又朝我看一眼,才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的双手狠狠地紧握。

  那封信,是给姚淑妃的。

  只因我知道,她对夏侯子衿有情。我如今,只能赌她是真的有一个事事都依着她的爹。

  夏侯子衿不能向姚行年低头,那么便由我向姚淑妃低头。信里,我告诉了她这里的情况,希望她出面,将周逾常带来。

  如果她能救夏侯子衿,她要什么,我都给。此刻,也不怕她知道我假死的事情了,还能有比夏侯子衿的命,更重要的事情么?

  与其让夏侯子衿和姚行年做交易,不如我和姚淑妃去做。

  我和她之间,再如何,也不过是后宫的权力,既然我清楚地知道姚淑妃的心里有夏侯子衿,那么,我还怕什么呢?不管将来如何,她都不会,伤害他。

  消息会很快传至她的手里,她与我不一样,她出身将门,赶路也势必比我快很多,而夏侯子衿,一定能撑到那一天。至于她如何出宫,这便不是我要去担心的。

  回身进了营帐,他还睡着。

  李公公便小声问:“娘娘,皇上的事,可要禀告太后?”

  我怔了下,随即摇头:“此事万万不可伸张。”太后若是知道,那么便会想到夏侯子衿会传位一事,到时候,事情只会更乱了。

  闻言,李公公也不敢再说什么。

  此刻天色还没大亮,我便蜷缩在他的床边眯了会儿。

  李公公守在一旁,一丁点儿的声音都不发出来。

  大约睡了一个时辰,我便醒来,他还睡着,谁也不吵他。李公公去外头帮我拿了吃的东西,已经冷了,我也不说话,只将就着吃。

  不一会儿,便听得外头传来嘈杂的声音。

  我竖起耳朵,才听出来了,是显王回来了。

  吃了一惊,朝李公公使了个眼色,他忙会意,快步出去。不管怎么样,先让人去拦着。

  回眸的时候,见他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我吃了一惊,见他撑着身子起来,我忙扶住他道:“皇上快躺下。”

  他却摇头:“朕听见显王回来了?”

  我咬着唇,他却轻笑着:“朕还从未见过你这样。阿梓,帮朕更衣。”

  我吓了一跳,忙道:“皇上想做什么?”

  他开口道:“朕的三弟来了,朕如何能不见?”

  这个我也知道,他若是不见显王,显王若是怀疑起来,还有就是,被他知道了夏侯子衿的情况。那么,对敌的战争,他还能抽空去想着那传位一事。而夏侯子衿既然想将皇位给晋王,想来此刻,晋王应该在皇都。显王只要一查,便知道了,不是么?

  可……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我只是不知,他是否支持得住?

  “皇上……”

  他打断我的话:“朕感觉还好,照朕的意思做吧。”

  还想说什么,瞧见他的样子,又全都咽了下去。起了身,取了一旁的衣物,帮他穿上。

  既然是病了,那么脸色苍白一些,是不要紧的。只是,他嘴唇上的颜色,一看便可知,是中了毒。

  而我来得匆忙,身上也不可能有任何的胭脂水粉可帮他遮盖一下。这下,该如何是好?

  他仿佛看穿我的心事,伸手指着一边的盒子道:“将那盒子拿过来。”

  我点了头,取过来,打开了才发现,好端端的,一盒粉,旁边,还有胭脂。

  他当真是,什么都准备好了。

  取了粉过来,颤抖地涂上他的薄唇,一点一点地涂着。反正是病着,如果嘴唇胭红,倒是也不正常了。干脆,便上些白色。

  这时,外头的声响更大了。只听李公公道:“王爷,皇上还歇着,不如,您晚点儿再来。”

  “你去禀皇上,本王有重要事情要禀告!”听显王的声音,今日是非进不可了。

  “哎,王爷……”李公公似乎是拦不住了。

  到底是夏侯家的人,那些将军们,谁敢这样闯?怕只怕,有人,就看着他闯进来。

  听夏侯子衿突然开口:“小李子,让他进来。”

  我忙起身侍立于一旁,见李公公急急跑进来,见他坐着,他似乎是吃了一惊,此刻,倒也激灵,忙上前道:“皇上,奴才不知道皇上已经醒了,奴才该死。”他说着,还自己掌嘴。

  显王已经大步进来,朝他单膝跪下道:“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三弟不必多礼,请起。”他圈起手低声咳嗽了几声。

  显王起了身,瞧见他的样子,皱眉道:“臣才回来,便听闻皇上龙体抱恙,心里着急,便急着过来看看。皇上此刻怎么样了?”

  他轻笑道:“朕的病不要紧。”

  他的话音才落,李公公便道:“王爷您不知道,您离开后,皇上日夜操劳,才……才病了。”

  心里笑着,李公公还是会看脸色的。

  显王的脸色微变,低了头道:“臣有罪,此刻才能回来替皇上分忧。这几日,请皇上好好歇息,战事,交由臣便好。臣定,不负皇上所望!”

  心下微动,这样也是好的。让显王瞧见他的病容,让他亲口说,要替君分忧,那么,夏侯子衿便可光明正大地,不出面了。

  只是,唯一不妥的,便是如此一来,大军岂不是又要交至显王的手里?真的如此,那么我们之前做顾虑的,不都白费了么?

  如果一开始这样,夏侯子衿便根本无需上前线来。

  可,如今这样的情况,他又该,如何拒绝?

  我心里慌乱地想着,却见他的神色未变,嘴角一抹笑意,浅声道:“三弟有这份心,朕甚感欣慰。将战事交予三弟,朕也放心。只是,朕这里却有一人,比谁都适合,做全军的军师。”

  他的话,令显王的脸色一变。

  而我,亦是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

  他的目光朝我看来,招手,示意我过去。我迟疑了下,终是抬步上前。他拉住我的手,将我拉过去。感觉出来了,他的手上,根本没有力气。那么,我得装作是被他拉过去的样子啊。

  显王的眸中满是不可思议,指着我道:“他是谁?”

  我才想起,我此刻不说话,身上,还看着士兵的服饰,叫他看起来,愈发地不解了。

  夏侯子衿低笑一声,伸手解下我的帽子,我乌黑如瀑的长发瞬间披下来。我也是吃了一惊,不过此刻,却还是不能说话。我不知道,他要给我怎么样的身份。

  显王又是惊道:“皇上,她是……”

  李公公的眸中也是惊愕不已,不过他更加不敢说话。

  夏侯子衿却不答,只道:“李文宇。”

  “属下在!”李文宇忙从外头跑进来。

  他又道:“将宣皇的信件给王爷看看。”

  我大吃一惊,宣皇?

  是了,我还不知道,他和宣皇之间,究竟有着什么交易?

  李文宇得令,从身上取出一封信,还有一个金印。我惊愕地看着他,当日在长葫的时候,我问他身上可有令牌之类证明身份的东西,他却说,没有。

  那么,这东西,是大宣的?

  显王疑惑地看了一眼夏侯子衿,终是接过去,将信纸摊开。

  从我这里,只能透过信纸的背面,隐约瞧见前面的字迹。写了什么,根本是看不清楚。不过,我却能瞧见那盖在底下的印章。

  那是宣皇的,玉玺。

  这是,手谕。

  显王看完那信,徒然变了脸色,朝夏侯子衿跪下道:“皇上,她即便是大宣的公主又如何?如今是我朝的战事,您如何能将决策权交由她!”

  狠狠地一震,他说什么,我是大宣的公主?

  听夏侯子衿轻笑着拥住我,道:“可她很快将成为朕的妃子。”

  “皇上,此事……”

  显王还想说话,却被他打断道:“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公主师承那北齐的军师。朕觉得,她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直直地落在我的脸上。

  他的手上无力,而我,却紧紧地握住了他。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夏侯子衿,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苏暮寒……

  每每想起他,心头都会疼痛得难以附加。我要和他光明正大地对阵,我还想问问他,为何选择用这样的手段,来害他!

  怪不得,他要说,有些人,是为仇恨支撑着,才活得下去。

  他恨夏侯子衿……

  这番话,将显王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夏侯子衿朝李公公看了一眼,李公公会意,忙从一旁取了一个盒子出来,在我们面前跪下。

  打开了那盒子,才发现,里面,是帅印。

  伸手,接过来,好沉啊。

  就如同我的心一样。

  原来,咋日我和顾卿恒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也只有他,能给得起我这样一个身份,来执掌大权。

  还当着显王的面,那么,更加不会有人敢多说什么了。的确,我现在的情况,还是需要显王辅佐的。我顶多,不过算个军师,只是奇怪的是,兵权却在军师的手里。

  半晌,才听显王道:“既然皇上看重她,那,臣自然没有意见。臣今日才回,先去前面了解一下军情,皇上好好休息。”

  他淡声说着:“有劳三弟。”

  “臣告退。”显王起身出去。

  李文宇怔了下,也忙跟了出去。

  我回神,瞧见夏侯子衿的身子有些微晃,忙将手上的东西丢给李公公,伸手扶住他。他连手都颤抖了,勉强笑道:“这下朕就放心了。”

  我心头一暖,忍住哽咽道:“皇上休息吧。”

  他抓着我的手,却是笑道:“朕饿了。”

  闻言,李公公忙喜道:“奴才这就去拿吃的来。”语毕,他急忙跑下去。

  他马上又敛起的笑意,开口道:“朕原本不想此事交给你。”

  “不,皇上还是交给我吧。我会为了皇上,全力以赴。”看着他,坚定地说着。

  他的眼底,一阵恍惚,无力地靠在我的身上,浅声道:“即便对方,是你的先生?”

  看来,所日我的一句话,他已经猜出了全部。

  怔了下,终是点头。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与苏暮寒,会走到这一步。

  可,站在这样的立场,我与他,终无路可退。

  “我只有一个要求。”

  “嗯?”

  “就是皇上要活着。”

  他愣了下,终是点头:“好。”

  心里盘算着,不会很久了,姚淑妃收到消息后,会马不停蹄地赶来。到时候,他就有救了。

  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出笑。

  此刻的我,终于体会到那时候我在冷宫,他一个人撑着全局的时候,他曾说,只要我知道,他永远撑得下去。而如今于我,只要他活着,前面的路再坎坷,我都没有走下去。

  因为总有那么一个人,在等着我。

  目光,落在一旁的信纸上,迟疑了下,终是伸手拿起来。

  只见上面写成:长芙公主印。

  旁边,无疑便是公主的金印。

  “皇上……”我错愕不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朕将你安排去大宣,也是要有身份的。宣皇答应,收你为义妹,封号长芙。”

  我震惊了,这原本是要给在浔河给接应我的大宣的人看的,却被他用来……

  忽悠了显王。

  想起“忽悠”二字,不知为何,又突然想笑。

  握住他的手问:“宣皇为何愿意答应皇上的要求?”这样的要求,未免太过了。

  保护我,还要以公主之尊。甚至是,宣皇还愿意为他配解药,这一切的一切,对与一个国家的君主来说,都已经超过了他的仁慈范围。

  至少,如果换成夏侯子衿,他是决计不会答应的。我很是好奇,他手中的筹码,是什么?能让宣皇下如此血本的筹码,究竟是什么?

  他轻笑一声,开口道:“朕的手里,有他心爱的女人。”

  我吃了一惊,脱口问:“谁?”

  “朕听闻宣皇钟爱他的表妹。”

  我一怔,怪不得,那时候在上林苑,他喝多了酒,要对着他的侍卫说,他已经好久不曾听到她叫他“表哥”了。原来,他的爱人,是他的表妹。所以,那日瑶妃当众喊夏侯子衿表哥的时候,他才有了恍惚之意。

  听夏侯子衿又得意地道:“你以为,朕让顾卿恒出去这么久,是做了什么?”

  我惊讶了,我原来一直是以为顾卿恒是因为配了这么多的解药才尴尬了,原来……

  “皇上要卿恒去找宣皇的表妹?”

  他却朝我眨眨眼睛:“你说呢?”

  我才想说,便听李公公已经进来,朝他道:“皇上,奴才让他们熬了汤,您先喝点儿。”

  我忙接了过来,朝他道:“给我吧,你先去吧。”

  喂给他喝着,他不过喝了一口,突然倾身,吐了一口血。我吓得不轻,咋夜服的解药,药效又过了么?心下黯然,他能喝进的解药太少了,能熬这么久实属不易。

  将手中的碗放下,扶住他道:“皇上……”

  他却摇头,无奈笑道:“弄得朕如今,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了。”

  “皇上休息吧。”扶他躺下,他倒是也不拒绝。

  知道他难受着,此刻也不忍心再要他服解药。陪了会儿,他似乎是昏迷了过去。手缓缓拂过他消瘦的脸颊,狠狠咬唇。

  猛地起了身,行至外头。

  我在这里陪着他,可也不能不理军情。否则,我何以,领军打仗?

  幸好他将长葫的地形图挂在了,限中。

  仔细看着,一点一滴都记进脑中。而后,分析了敌军与我军军营的优劣。慢慢的,将咋日的战役从头至尾在脑中滤过。

  心中有了个大概,而后,就等着一会儿,听听这近半个月来的近况了。

  再入内的时候,他还未醒。

  目光落在床头的金印上,迟疑了下,终是上前,紧握在手中。朝床上的男子看了一眼,嘴角牵笑。我怎么会不知,他手里,哪里会有宣皇的表妹?

  他要顾卿恒出去那么久,我虽然不知道他要他去查了什么,可我却知道,他只是让宣皇以为,他表妹,在他的手里。

  宣皇是,爱之深,所以才乱了心智。

  不过或许,除了这个,他与宣皇之间,还有着其他的利益交易。

  深吸了口气,转身出去。

  从这一刻开始,我是长芙公主,是这个军营的军师。

  先生……

  咬着唇,是他给了我现在的一切,而如今,他又要亲手,从我的身边夺走这一切。

  可我,绝不允许!

  行至外头,李文宇忙道:“娘娘……”

  我打断他:“李大人请慎言。本宫是长芙公主。”

  他的脸色一变,忙道:“是,属下失言。”

  这一日,到了傍晚的时候,整个军营都知道了我。夏侯子衿真是算计得很好,借显王的口说出来,底下的人,更加深信不疑。也幸得,宣皇的手谕和金印都是真的。而我的身份,亦是真的。

  这一次的停战,居然持续了三日之久。

  他的身子每况愈下,很多时候一直昏睡着,解药还是勉强喂着,却总抵不住呕血不止……

  北齐是因为损兵折将,我想,苏暮寒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防守着我们攻过去。而他,定是奇怪着,为何天朝大军毫无动静。

  我只是,需要熟记双方的所有细节,战场上,什么都不能漏掉。我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此战,只能赢,不能输。

  到了第四日,我军士气高涨,养精蓄锐多日,就等着这一击了。

  我下令,进攻。

  没有上马,既然是公主,那么我便可坐在马车之中。我留了顾卿恒在营地保护夏侯子衿,御前侍卫,也只带了李文宇一个。

  与北齐的大军隔相遥望。

  我瞧见他的马车缓缓出现是眼帘,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

  听显王的声音传来:“本王很想看看公主的手段,希望公主别因为对方是恩师而手下留情啊!”

  我不会留情。

  苏暮寒,你欠我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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