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岔路_新笑看峥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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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岔路

  湖皱波纹迎客棹,红杏枝头春意闹。大平城此时气温不冷不热,正是好时候,街道两旁店门林立,飞檐突兀,马车粼粼,无不显示这座政治中心的繁荣。

  傍晚时分,暮色暗淡,残阳西落,万水河如被镶了金边,光芒闪烁,美轮美奂...街道上熙熙攘攘,商贾云集百姓来往,像是习以为常这种热闹,没几人会特别驻足留意周围。

  望云轩是大平城有名的酒楼,有着深厚背景,这里装饰精美,酒水和菜色自是第一流。能出入此处的人大多是权贵门阀,一般人轻易进不来。

  “五少爷这边走。”一个谄媚的像是店主的胖男人躬身相送,这人下唇长了个褐色痦子,跟个肉疙瘩一样,随着他说话一抖一抖的,神色间明显带着讨好和小心:“今天五少爷您一来,小店也跟着蓬荜生辉,能得五少爷赏脸,小人深感荣幸,欢喜之情言语实不足以表之啊。”他似乎是真开心,笑的嘴角都快咧耳根上了,那胖胖的脸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缝,然而他前边身着青衣的五少爷却一言未发,眼皮都没抬一下,身后跟着的随从有样学样,一脸的面无表情。

  胖男人笑了一会,见那主仆二人大步而行,没有半点回应的意思,他干笑两声,就稍停下话头。

  在大平,奴颜婢膝,摇尾乞怜的狗太多,一旁的江风不屑看一眼这样的人,更何况他家主子,他都替王三胖尴尬。

  转角处,原本行走的那青衣五少爷脚步一顿,跟在他身后的江风八字眉扬起,鹰目陡的警惕起来,顺着主子的视线望去。

  望云轩八米高,顶层视野更广阔,一览平成四面风光,景色独好。此刻大街上商贾走卒一个个也陆续停下了脚步,纷纷看向从西门浩浩荡荡行进来的马车,细细数去,竟有五六十辆之多。

  江风看着那一排排马车进了城门,低声道:“后天是秀女进宫的日子,马车里坐着的应是各地官员家的小姐。”他们在军队里呆了两个多月,昨天刚回来。想着探听的消息,他飞快提醒一句:“主子,听说皇帝这次还要给各府未成家的少爷指婚。”

  王三胖赶紧落后几步,腰身更低了。很自觉的,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更不能听。

  被唤作主子的五少爷淡淡看着,他没说话,脸上全是漠然之色,又大步向楼下走去。

  待两人下了楼,江风心想他家主子这次也是被指婚对象。

  王三胖余光中看到那霸道五少爷衣角飘飞,脚步利落,行走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小跑着追上去双手作揖道:“五少爷慢走。”

  待那两人飞身上马,王三胖微微直起了腰身。外面都传,这位江家五公子是绝对不能惹的,现在大平人谁不知道这是天生反骨之人,心狠手辣,冷血无情,连血缘哥哥们都能往死里打,关键是将人打死了,他还能全须全尾的没事.......这也算是真的狠。

  王三胖眯了眯他的小眼睛。还未转身,就听见门后又走来一人,定睛一看,是真正的王孙贵胄!他又点头哈腰起来。

  恭敬道:“王爷,外面人马多,有些乱腾。要不您多坐一会儿,小人这儿还专门给您备着百年普洱呢。”

  往下走的人摆了摆手,摇着扇子走了。身后官家冲王三胖点了下头,随主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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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女们的车队驶进来时,过往行人不由自主地给让路。

  除了两个骑马男人没理会她们,急凑有力的奔腾,哒哒哒马蹄如鼓点般踏在青石路上。

  那样的两匹黑马太矫健耀眼,内行一看就知道这马们肯定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战马,颇有冲锋上阵的大将之风。凡是相遇的马匹不约而同的给其避让,恐惹其怒。

  偏偏有那脚程慢一些的躲不及,受惊般呜鸣起来,前蹄高抬,车厢里的秀女随着往车尾滑去,跟追尾似的,后面的马车也遭了秧,里面传来几声惊呼声.......浅黄色的车帘飘了起来,路人便见到车里面是一些个身着粉色长裙的女子,或瘫倒在那掩嘴遮面,或低头咬唇,或手握着车辕稳住身子,姿态万千,千娇百媚........遗憾的是被车上那一幔幔鹅黄色帘子遮挡着,朦胧的让人看不真切。

  倒是一家玉石店前,站着一个身穿华服的,攥着扇子的贵公子看清了一个姑娘的半张脸,清纯的像一朵百合,他顿时被吸引的定住了视线,目光灼灼...............

  这样的动静当然不会引起江家五少爷注意,转弯处他的视线随着微微一偏,恰看到一辆车中有人将转头转过来,让他瞬间捕捉到一丝熟悉的异常。

  这突如其来,若隐若现的一眼,像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样,都是耳聪目明之人,江晏州眼睛陡然眯起来,紧紧盯去..........车上一脸‘妆容’的少女心念电转,浓眉皱起,眼睛满是惶惶然,捂着嘴跟着周围人惊叫出声........

  江晏州一张脸棱角分明,肤色本就古铜,这两月晒的愈发黑,坐在奔跑的马背上,衣着深沉,体型瘦削高大,十分抢眼,细细看去,他细长寡淡的眼和那锐利的眼神此刻又幽冷了几分。

  晚风吹起他粗黑发丝,马速不减反快,他下意识双腿夹了下马背,心里疑惑到底哪不对劲儿……………

  这就像是一个小插曲,虽说有些人仰马惊,但没造成多大影响,礼部宋立人知道是江家人后也就不了了之。

  坐稳后的季景澜低下头摸了摸曾经受过伤肩部,微垂的眼带上冷意-----吃过他给的痛想忘都难啊!刚到大平,就与他重逢,让她诧异缘分不浅.......

  季景澜皱了皱眉,莫名其妙的想到一种可能,如果赐婚对象是他该如何?她随即又赶紧打住,暗骂自己发癫,胡思乱想些什么?!

  遇到那黑鬼就没好事,马都被吓翻了,这是煞星转世还是怎的?她心中冷哼。越接近大宇的政治权力中心,她也越发的束手束脚,小心谨慎,绝不可随意招惹是非,季景澜眼中凝起一抹凝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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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景江被分配到翰林院当了一名编修,专门负责文字草拟工作。相当于就职现代社会的中央政府办公室,只不过他还没资格当主任,只是个跑腿小职员而已。

  三天后就要再选,季景江自接到家中快马书信,便开始筹划。

  经授业恩师介绍,他拜访了相关人员,左右疏通,终于能在妹妹再选前见上一面。

  秀女不能出福禄园,季景江立在别院的小耳房边等着,过了一会儿,随着咯吱一声门响,吴公公将人领了出来,弯腰行礼。

  “季大人有礼,人给您带到了。”季景江因为被归入翰林院做编修,殿撰。现在有了官职,下面不够品阶的奴才们见了自是要躬身行礼。

  。

  季景江飞快地看了眼门口处的小妹,冲吴公公点头谢道:“有劳吴管事。”说着将一大锭银子塞了过去。

  吴公公也不客气,痛快地纳入囊中:“那杂家就不扰大人叙旧,一炷香后杂家再来。”

  兄妹二人半年未见。

  待吴公公出去,季景澜唤了声:“大哥。”

  季景江点点头,走上两步细细打量着妹妹,长高了,也瘦了,但小小年纪就上了满脸浓妆,整个看不出本来面目,想必是一路舟车劳顿,又担惊受怕的,脸色发黄不得不用脂粉掩盖,他生出几分疼惜,温和道:“阿鱼受苦了。”

  季景澜摇头:“大哥放心,小妹都好,家里人也都牵挂大哥。”微微一顿,她笑着说:“祝贺大哥能荣登三甲。”

  听到这话季景江容色不变,只是点点头。对于小妹选秀之事,他同家人一样忧心忡忡,都不想她在皇宫度日。那里是什么地方,不来皇城,不进朝堂,根本无法窥到里面的凶险复杂。

  “阿鱼,长话短说。”季景江让妹妹坐好,他一张脸跟着严肃起来,低声道:“阿鱼,进了宫定要慎之又慎,这里不比家里,行错一步关系到身家性命。”他不想吓唬妹妹,但他必须要对她说实话:“在宫中,一定要注意言行,如果没有我这次中举,你也许会轻松一些------”很显然,因为自己,妹妹会受一些人关注,今后命运如何,也不得而知了。他脸上流露出些许烦躁,很快收拾情绪再开口:“不过,你也不必太过忧虑害怕,哥哥现如今也在大平,只是你需有些心理准备……”说到这,他更是压低了声音:“我们不希望你被收入后宫,接到爹的信后我已托了恩师,如无意外会让你做一些宫职,待你稳定下来,以后的事我们再行商榷,这也是爹的意思。”

  季景澜打心里不愿意留在宫里,但家人和季景江对她如此用心,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先静观其变吧,便点头:“大哥费心了。”

  “下面你要听仔细些,认真记住,是我打探到的一些信息,人多事杂,也有些乱…………”季景江语速极快,季景澜静静的坐在那,认真听着。看来他这半年多没白混,从皇帝到各路妃子以及相关的娘家信息,经他一一道来,孰轻孰重,泾渭分明。

  季家这位长兄。长相上不比季景昀俊俏,但也是仪表堂堂,额头宽阔,双目有神,五官上承袭了季博彦,不说话时稍显老成严肃。平日里对她和季景昀的言行管教的比季博彦还要严厉些。

  其实他如今也不过二十岁而已,季景澜一直觉得他过于想要出人头地,太多的汲汲营营反而失了灵气,就像一把弓,你都绷紧到了一定程度,还哪有弹性空间。随着他年龄渐长,受着礼教约束,他与她疏远了些。而到了关键时刻,令她没有失望的是,他仍然将家人亲情放在了最前面。

  一炷香很快过去,吴公公来之前,季景江又掏出厚厚一沓银票递给季景澜:“拿着阿鱼,宫中需要打点的地方很多。”

  季景澜没接:“出门前,爹娘给了。”

  季景江拉住季景澜的手,将银票放上:“那是爹娘的,这是大哥给的。”

  季景澜看着手中的钱,沉甸甸的,胸口涌起暖意来。

  “大哥不必太挂怀我,小妹会见机行事的。”季景澜抬起头,鲜少见的认真,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季景江这样郑重其事:“我们虽然都在大平,但今日一别,他日相见就难了,在此小妹也有几句话想对大哥说。”

  看着微微诧异的季景江,季景澜开门见山道:“我知道大哥胸怀大志。但大哥想要的是什么?是显赫于世还是光宗耀祖,或是安邦定国?”本来这样的话季景澜没准备对他讲,但世事无常,前途未卜,她不说几句怕留有遗憾。

  见突然换了个人一样的季景澜,季景江越发惊讶,季景澜不再装巧卖乖,语速又快又十分清晰:“机缘之下,我曾读过一本书,上面描写一个做官之人。此人官运亨通,屹立官场一生未倒,为此他总结了一套居官场之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一乃不与,二乃不终,三乃不胜。身居官场,不以此为乐,不以此为己谋福利,时刻担忧自己不能善其终、不能胜其任。这些考虑既基于他的谨慎,也是他对风云波谲、升迁浮沉、不得自主的一种防范……他最后能够稳坐朝堂,也得益于他看淡功名利禄的胸怀。自入官场,他首要做的就是明哲保身。”见季景江听进去了,一副凝神的样子。

  季景澜继续:“他曾说过,世间之事逃不开一个欲字,人心难控,小胜靠智,大胜靠舍,人不能把欲望带进坟墓,但欲望却可以把人送进坟墓。”

  她直直望着季景江:“功名利禄转眼成空,对我而言,平平淡淡,一家人健康平安才是真。宦途风波,皇权难测。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束缚、敌对,不如意,但这些都不要紧,不可怕,重要的是我们能灵活应对。我绝不允许自己成为旗子,无论哪种形式的旗子,望大哥知晓小妹的心并转告父母、景昀。”

  她淡淡瞥了眼屋外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站起身来低声道:“不管大哥所图为何,阿鱼在此希望大哥心想事成,一定要保重!”

  季景江愕然地瞧着妹妹,胸口震动,他们一母同胞,可直到今日,他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阿鱼…………

  吴公公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愣怔的季景江,他回神后点点头道:“大哥会记住妹妹之言。”

  季景澜心想,今日这番话就当是一种提醒吧,君王制度下,能善终的有几个?而她来这里又有几分是偶然?

  吴公公领着季景澜走了,拜别时她微微一笑,眼角眉梢又有着往日里的乖巧,转身离去时长裙拂地,逶迤而行,莫名的,那纤细从容的脊背让季景江第一次感受到小小年纪的阿鱼,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深藏不露........自有记忆以来,小妹就是家中的宠儿,转眼间,她已经能独立于世,坦然说出不可怕,会灵活面对一切,。

  直到人不见踪影,季景江扬起头,望着不远处的高台楼榭,心中生出几分说不出的滋味,他把脑中能想到的关系又过了一遍,为求稳妥,还需要再去拜访几人。

  对季景澜来说,生命的美好在于不经意间收获的那些温暖、感动,浓也芬芳,淡也芬芳。而那些困难,于她来说,总会想到办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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