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_屠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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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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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风徐徐吹来,下午的日光照在俩人身上,湿衣服快速的风干。

  这是一棵已经枯死的老树,长在山崖边,周围没有别的树木,孤零零地向阳而立。它没有叶子,只剩惨白的枝杈。前无倒挂在树杈上,程翊坐在他旁边,光着脚摇晃着小腿。

  “两条鱼,你一条,我一条。”前无说。

  “不用,都给你。”程翊觉得拎条鱼回家才是给自己找麻烦。

  “那好,我师父肯定要感谢你,他最爱吃鱼。”

  程翊不解地问道:“你师父真是出家人啊?”

  “是啊。”

  “那他还吃鱼?”

  “……所以他是被逐出寺院的出家人。”

  “可是你们平时不是还诵经?”

  “是啊,超度亡灵。”

  程翊不屑地揶揄,“难不成鱼下锅前你还会给他们念经?”

  “嗯。”

  “就那个往生咒?”

  “不是……”

  “那是什么?”

  “……你莫怪,你莫怪,你是桌上一道菜……”

  明显的鬼话,程翊笑着抬脚去踢倒悬的人,前无用胳膊挡开,借着力道蜷起上身,双手扒住树杈,调整姿势和方向,跟程翊并排坐好。

  远处深色的大山兽脊踊跃,层叠绵延,巨大的金色太阳陷落于云霞漫卷的天际,点燃半空焰火。

  “无限江山待整,硝烟散尽烽火冷,还归燕家园。”程翊看着远处,慢慢说道。家国天下,程翊从小耳濡目染便是这些。在他还没有感受到乱世多舛的时候,在那些军阀混战仍只是父辈口中的传说的时候,在各自为政割据成王都只是地图上一个名字的时候,他就开始接受并确信有一天自己要为这片国土长久的统一和安宁去做些什么。

  前无扭头瞧着他,他解释到:“这是我爹说的。”

  “三千世界,适时而生适时而灭;时运造化,应劫而盛应劫而衰;四生六道,执常而荣执断而枯。”前无说完,补充道,“这是我师父说的。”

  “什么意思?”程翊虚心请教。

  “大概就是顺其自然吧……”

  “你说的东西有点儿玄,而且,”程翊瞥了前无一眼,“你也没好好跟你师父学吧?”解释得这么敷衍。

  前无摇头,“这些不是靠学的,要靠悟。”

  程翊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悟出了多少?”

  “要是悟出来了,就不用倒吊了。”

  “倒吊跟悟不悟有关系吗?”倒吊时头部充血,眼前发黑,程翊不觉得那种情况下可以思考任何问题。

  “师父说,世界颠倒了,要颠倒来看才看得清,所以让我每天没事儿就吊着。”

  程翊表示无奈,“你师父真奇怪,他要你吊到什么时候?”

  “吊到想清楚了,看清楚了,各式各样的是非、对错……”前无蹙着眉,觉得那境界仍遥遥无期。

  程翊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有师兄弟吗?我就看到你一个人。”

  身边的小孩耸耸肩,“这么怪的师父,哪能收得到第二个徒弟。”

  眼看远处红日西斜,而俩人身上的衣服早就干透,前无对程翊说:“你快下山吧!等下天黑了路不好走,我就不送你了。”

  “好。”程翊轻巧地跳到地上,抬头冲前无说:“明天我再来陪你倒吊。”

  前无笑起来,露出白白牙齿,“不用,倒吊开始很难受,我吊了好久才适应过来,即便是现在习惯了,也会觉得不舒服。明天,嗯,明天我带你去抓野兔子。”

  “你这么玩儿被你师父知道了会骂你吧?”

  “不会,他不管。他说这叫顺其自然。”

  程翊才不信什么顺其自然,明显是师父不负责任。“那好吧,我走了。”他挥挥手,“前无,明天见。”

  “明天见,戍宁。”

  前无坐在高高的树杈上,看着程翊的背影越走越远,变成一个小黑点。山风带着傍晚的凉意打透他的衣服,他转过身背对太阳,而后伸个懒腰,顺势后仰下去,身体悬空,颠倒世界,摇摇晃晃。

  有个伙伴儿,果然是好。他开始明白那些成群结队疯跑疯闹的孩子们,为什么整天都美的鼻涕满脸。

  只是没过一会儿,那个已经走远的人又呼呼地跑了回来,大喊着,“我想到了。”

  前无瞧他风风火火的样子,问道,“想到什么了?”

  程翊边喘边迫不及待地说:“不是什么……颠倒世界颠倒看,既然世界颠倒了……我们就把它正过来……你说对不对?”

  前无眨眨眼睛。

  “你就这样去跟你师父说,让他别折腾你了……”

  前无又眨眨眼睛。

  眼前清瘦的身形因逆光而渐暗,山风飒飒,夕照炙天,霞光烈焰般在他周身飞卷,安静又灿烂。

  程翊就站在那里,而他身后,天高,地远,十万重山,半世界熔金火海。

  前无忽然说不出什么,只定定地看着他,看他骄傲地笑,比光更耀目,看他挥手转身,比风更潇洒。

  这种沉默一直延续到程翊再次跑远了,最后身影完全消失于前无眼前。雾渐起,烟岚结练锁晚山。

  前无拎着鱼刚进门,计平常便丢给他一块黑布,“准备一下,跟我下山。”

  看着师父现出除了漫不经心之外的少有正常神色,前无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去把鱼挂起来,心里可惜,回来估计就烂了。

  两天之后,消息传出,湘南县保安队队长乔容和他的兄弟乔义在回乡途中路经锁岚县边境某小镇时被暗杀,他们入保安队前曾是横行乡里的在一派势力,更是为了敛财在一夜之间将当地首富一家上下三十几口赶尽杀绝。两个人都是被干净利落的一刀封喉,尸体被发现时已经僵硬多时,凶手的影子都没人见着。

  第三天,前无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往林子里跑,而计平常则拎着臭掉的鱼,在他背后大喊

  再抓两条回来。

  森然阴暗的林子,树木默然静立,偶尔有飞鸟扑腾翅膀的声音……空地中央的青石落了几片树叶……这个地方从没这么空荡过。

  那个程戍宁,他还会来这里吗?多希望还能给他解释一下自己失约的理由。也许该打听一下他家在哪里,也许该告诉他自己住哪里?也好有个寻找的方向,可是没有,当时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以为约了明天就有明天,却不想世事多变。

  在发现挂在树上的一个纸包之前,前无仍怀着一些希望,说不准过些天还能遇见他。

  纸包就挂在前无往常‘练功’的那棵树的一条枝桠上,挂的那个位置明显是为了让某人看得见。前无迅速地爬上树,小心地将纸包摘下来。绑着纸包的是一条细长的珠串,不知道珠子是什么材质,黑色,红豆大小,每颗上都有铭文,长长的一串绕了纸包两圈。纸包外面有一张字条,端正的小楷写着:“家中急事,仓促返回。若来日途径长沙,盼临岳麓山下程公馆。戍宁字。”三层包纸散开,香甜的味道扑出来,正是上次程翊给他吃过的枣泥糕。

  “长沙?”对最远行到锁岚县边境的前无来说,去省府可称得千山万水。

  更何况,计平常不会离开锁岚山,他也不会。所以,这个地址有与没有,也无太大区别。

  好像有什么从手边溜走了,前无不禁握紧了拳头,头一次觉得像是丢了什么,那么不舍得。

  所谓一切随缘,前无不是不懂,只是如今才感觉到那是要多孤绝的淡泊。

  “来年琼池花开,你要记得回来。”前无将珠串一匝一匝绕到腕上,默默念道:“程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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