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_最后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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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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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的帝王青色兔子

  第一百零三章

  建安初年仲夏,未央宫中的气氛有些凝重,殿外的宫女侍从都站在自己该在的地方,连喘息的动作都放得缓慢,像是生怕惊动殿中的人。

  殿内伺候的汪雨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眼观鼻鼻观心,守在皇帝身边。

  今晨太医来报,说是骑都尉曹昂所受鞭刑,总要将养三两月才见好。

  皇帝的面色便不甚好看。

  骑都尉曹昂这顿鞭刑,自两个月前判下来,已是缓了两个月。若照旁人看来,一般人犯在了石黄手上,一时间朝中人人喊打的局面下,曹昂能只挨一顿鞭刑,便脱身出来,已是极为幸运的了。若认真追究起来,强买民粮,以至于逼死有官身的一族之长,可不是能善了的事情。有道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曹昂非但未曾伤及性命,还能照旧做他的骑都尉,那可不是全靠皇帝从中斡旋么

  当初那一个月里,皇帝与尚书令杨彪明里暗里几度交锋,这才算是谈妥了。

  眼下的局面看起来,是双方各退一步。

  但是刘协心里清楚。

  他这一步退回来,再想踏出去,可就千难万难了。

  “蔡先生,”刘协看向屏风后还在整理文书的蔡琰,低声道“子脩受了伤,朕叫他在偏殿养着。到底是女子心细,你有时间便往偏殿走动一二,看他那里缺什么”顿了顿,又道,“也宽慰他几句。”

  刘协本人其实便是极会宽慰人的,但那是对朝臣,对外人。若关系当真亲近了,两个男人之间要说宽慰之词,总显得有些矫情,反倒也见外了。原本这等事情,交给刘清,让她以长公主的身份去做是最相宜的。但刘清性情还是疏阔了些。

  刘协思来想去,便将此事交付给了蔡琰。

  蔡琰会意,一时整好文书,呈出几份字帖来,却是道“陛下圣寿时在外,这是长乐宫中几位小姐公子写的祝寿书。”

  刘协便接过来,一见便知写字之人都是用了心的,想来该是有卢毓、董意、伏寿等人的在其中。他心思并不在这些祝寿之物上,不过略翻了翻,随口赞了两句,便往一旁搁下了,又要见城中负责廪給的官员。

  如今已是仲夏,旱灾与蝗灾接踵而至。

  流民到了长安城附近,刘协下令放他们入城,又让官员从国家储备中取用米粮,舍粥舍物。就这当中还有贪污受贿,以次充好的。在这件事情上,尚书台那一众大人难得与刘协利益一致,一道严查下去,当即便止住了贪污赈灾粮米之事。然而这终究只能缓解一时的问题,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这场旱灾与蝗灾带来的饥荒,才刚刚开始。等到入秋,天气转凉,饥荒更甚,而随着流民的来往,可以想见的疫情也会随之蔓延开来。到时候,城中现有的存粮是绝对支撑不了全部民众之用的。

  当然高官豪族不需担心,稳坐未央宫中的皇帝也一样可以继续锦衣玉食。但是外面的民众少不得要饿死许多,等到荒年过去了,不管是吃土还是吃人肉活下来的民众,又会麻木得忘记曾经遭受的苦难,温顺而驯服得继续在黄土地上耕作,祈祷这一年的老天爷心情好些,给一个好年景。

  刘协想到此处,脸色有些难看。他又想到前几日与杨彪的谈话。

  尚书台如今竟是杨彪的地界了。走了一个王允,又来了一个杨彪。

  这已经不是人的问题,而是制度的问题。

  杨彪一再陈述,说如今最要紧的,乃是轻徭薄赋,效仿当初文景之治。

  大道理说的冠冕堂皇,可是这轻徭薄赋真的能让百姓得利么如今土地兼并如此严重,豪强与权贵上下勾结,朝廷减少的赋税,全都流入了这些大地主口袋里,平头百姓是一丝好处也得不到的。

  而朝廷的权力早已下放到各州郡。无数历史已经告诉刘协,中央的权力一旦下放,不经一番血的洗礼,是绝对无法收回来的。现在天下十三州,虽然都还象征性得称他为汉室皇帝,但是已经没有一州纳贡。

  刘协真正能行使皇帝权力的地方,不过就是这关中之地。然而纵然在这关中,他还处处掣肘,要看杨彪为首的士族与城中贾家为首的豪族脸色最坏的是,此地的豪族与士族原是穿一条裤子的。

  纵有那等清寒的士族,愿意站出来痛骂豪族,但是文人的嘴,在这乱世之中,又有什么大用处呢

  偏殿中,曹昂身上的鞭伤已经包扎过,听闻蔡琰过来,忙忍着伤痛,换好衣裳,这才强撑着起身相见。

  蔡琰见了不禁吃惊,她知道曹昂昨日才挨了四十鞭子,若是寻常人恐怕还躺在床上不能起身,忙道“曹都尉不必如此多礼。陛下要臣女前来探看,原就是为了免都尉多礼。”

  曹昂也当真身上疼痛,唇色发白,勉强笑道“虽然如此,礼不可废。”于是坚持与蔡琰见礼过后,这才小心避开伤处,坐下来。

  蔡琰想到皇帝所交待的话,道“实不相瞒,陛下令我前来,乃是为了宽慰曹都尉的。只是照我想来,还有什么比将陛下的用心告知大人,更能让大人宽慰的呢”

  曹昂微微一笑,道“蔡先生当真灵慧。”

  蔡琰想了一想,她倒也不能真就扔下皇帝的话便算交了差,因又道“大人在此养伤,可有想看的书又或是想用的食物陛下这边万事都好,但若论吃食,到底比不得长乐宫中。”

  刘协于饮食上并不讲究或者说,他此刻的精力不在这上面。倒是长公主刘清大把时间,都放在吃吃喝喝上,将长乐宫小厨房中的厨子给调\\教出来了。

  曹昂其实于吃食上也不在意,若要看书,未央殿中应有尽有,但听蔡琰这么说,也理解她到底是奉皇命前来,否则来日皇帝问起,也不好交差。他也想了一想,问道“不知长乐宫中,什么吃食最佳”

  蔡琰笑道“长乐宫中茶点最佳。”因刘清时不时开宴会,请人吃饭聊天。

  “如此,便是茶点了。”曹昂温和笑道,“有劳蔡先生。”

  蔡琰也是聪明人,知道曹昂未必是真想吃什么茶点,不过是体谅她“办差”罢了。她见曹昂虽然笑着,但斜坐无力,显然是伤后疼痛难耐,便不再多言,应下便辞别了。

  蔡琰出了偏殿,一面交待身边宫女准备茶点,一面却又回想方才与曹昂打交道的情况。她在皇帝身边侍奉也已经数年,而曹昂乃是天子第一信臣,两人见面的次数是极多的,但是此时细细想来,蔡琰才发现方才偏殿中竟是她与曹昂第一遭有交流。

  平时曹昂虽然侍奉在皇帝身边,看起来极为温和亲切的模样,但是共事两三载,他竟是从未同她主动说过话。比起来,淳于阳、伏德等人,倒是都曾与她有过言谈之交。

  蔡琰垂眸思量,能做到天子第一信臣,自然是有异于常人之处的。

  如此几日,有一回刘清来未央殿,看着蔡琰往偏殿去送茶点,便随口对刘协道“原来他们这些人跟着你办差,一个个都没成家,也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如今这曹子脩挨了打,只能自己个儿躺在偏殿里,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倒是怪可怜的。若他已成了家,哪里还用劳动我的蔡先生。”

  刘协原没往这上头想,忽然听到,不觉愣了,竟是正与他心里筹谋之事相符,顿了顿道“皇姐说得有理。”

  曹昂年近二十二岁,曹操又早已密奏,将长子的婚事交托给了皇帝。

  曹昂的婚事,也的确应该提上议程了。

  刘协看了一眼仍是无知无觉的刘清,心知后者所好的乃是冯玉那等美少年,要么便是张绣那等肯曲意逢迎的,曹昂英武清正,两样不沾。若强要两人在一处,竟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既然要给曹昂娶亲,自然要选一个曹昂心中喜欢的。

  但是曹昂喜欢什么样的

  刘协想了一想,他还真不清楚。

  不过刘协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汪雨一直陪在皇帝身边,知道皇帝对曹昂的婚事上了心,因此也倍加留意。

  这日刘协同汪雨玩笑道,“你说要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你家曹都尉”

  汪雨见左右无人,便对刘协道“奴婢斗胆,今日为曹大人奉药,正撞见曹大人捧着一方粉帕子看呢。奴婢瞧着,那帕子断不能是曹大人的。”

  刘协登时来了精神,连问,“当真”

  汪雨自然是瞧准了,才敢开这个口的。

  刘协便寻到偏殿来,见曹昂正借着黄昏夕阳的光,在窗边看书。

  “陛下。”曹昂忙起身见礼。已经过了数日,他身上的伤口也开始结痂了。

  刘协颔首上前,目光落在他身前案几上的食盒上,走过去,笑道“什么茶点这样香朕刚巧也饿了。”

  曹昂忙道“这是蔡先生奉陛下之命,自长乐宫送来的。陛下若要用时,着人再进一份新的。这一盒臣动过了”

  刘协一面打开那食盒,一面心中想着,蔡琰与曹昂,年岁学识门第,倒也都相当。他动作很快,已然打开了食盒,却见底层的空食盒里果然有一方粉色的帕子,只是帕子上却绣着一个“董”字,并非刘协所想的那般。

  刘协愣了一愣,仍将食盒放好。

  宫中一切都照着制式用度,是不许用这等带着私人印记之物的。敢在宫中用这等绣着姓氏的手帕,定然不是普通的宫女,长乐宫中敢用绣“董”手帕的,恐怕只有董承之女,董意。

  刘协想到那日骑射课上曾见过的董意,倒是记得那女孩用功上进,容貌也是上佳的。从前没这样想过,如今将董意和曹昂放到一处想,倒是越想越般配了。

  曹昂见皇帝默然坐着不语,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想来是做茶点之人一时疏漏”

  刘协轻笑道“这便是子脩你想当然了。宫中女子对这等贴身之物,最是精细留心的,断然不会错放。”

  曹昂原是想等长乐宫的人收回食盒,便假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刘协道“子脩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

  曹昂只是一笑。

  刘协又道“这次的事情,朕知道你受了委屈。这桩婚事,朕一定叫你满意。你看董承之女如何”

  董承乃是皇帝的亲族,其女虽是庶出,但家中只此一女。

  曹昂自己原也是庶出,养在嫡母膝下。

  坦白来说,两人是极为相配的。

  曹昂在脑海中搜寻着董承之女的模样,却只是一片茫然,仿佛在大典礼上曾见过其身影,却也不能分清究竟哪个才是。况且董承之女,如阳安大长公主之女一般,养在长乐宫中,原是大家心知肚明要入后宫的。

  此刻皇帝却要将董承之女许配给他

  曹昂恐怕是这一方手帕叫皇帝误会了,却也不好直言解释,道“臣一向不曾于这上面用心。便如家父所言,臣一切听从陛下安排。”顿了顿,又道“陛下已经亲政,不知于自己大婚一事,可有安排”

  刘协没想到会被反问,便屏退左右,道“朕同你说实话,长乐宫中几位,朕都无心。外戚之祸,从前的教训还不够多么”

  不管是伏寿还是董意,一旦入后宫,诞下皇子,那么借助母族势力,立时便不可遏制。

  从前外戚作乱,还都是民间选的皇后,其势力都叫皇帝难以驾驭,更何况似阳安大长公主府或是董承这般,原本就掌握兵权的。

  曹昂明白了这一点,心道自己左右是该成家了,何不顺势为皇帝分忧呢便算是应下了与董家结亲一事。

  长乐宫中,董意也正在惴惴不安。

  连日来,蔡琰从长乐宫带茶点往未央宫,显然是要奉给陛下的。

  董意与伏寿便都有些意动。她们原本也都有些厨艺,做些茶点不在话下。当此机会,两人不约而同,便都主动要来做这茶点。

  其实原本厨房自有下人去做,等闲哪里要用两位小姐动手。

  蔡琰也知道两人另有心思,奈何长公主在旁帮腔。

  刘清不知内情,道“她们想做,便叫她们做。”她当然也希望皇帝早日大婚,也算是完成一件大事。

  就这么阴错阳差的,寄托了董意一片少女心意的帕子,便这么夹在食盒中送到了曹昂面前,又给汪雨报知了皇帝。若是呈给皇帝之物,食盒中的帕子早在进入未央宫之前早已给查检出来。

  董意左等右等,谁知道最后却等来了与蔡琰同去探看曹都尉的差事。

  董意坐在未央宫偏殿中,遵照蔡琰的话,捡起一册诗集来,隔着屏风念给里面的人听。

  她觉得事情有些不对那内室的人,断然不会是皇帝,竟多半是听说在此养伤的曹都尉。

  蔡先生向来行事有度,不会突然如此行事,那必然是奉了谁的命令是长公主,还是陛下

  董意心神不安,连着来未央宫偏殿读了两日书。

  第三日,皇帝召见了她的父亲。

  然后,皇帝赐婚的旨意便下来了。

  董意跪伏在长乐宫院中,听着皇帝身边的黄门汪雨宣读旨意。

  皇帝封了她做县主,将她嫁给了骑都尉曹子脩。

  董意站起身来,迎着仲夏的烈日,忽然间只觉头晕目眩。她看向周围道喜的一张张面孔,有些恍惚。

  想到这两日内室偶尔传出来的男子声音,想到曾远远见过的骑都尉曹子脩,董意心中忽然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她说不明白,但是脸颊已然透出了粉色。

  终究还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说什么后宫争霸,谈什么权力角逐,都抵不过一段杨柳春风般的少女心事。

  董意看向身边扶着她胳膊的伏寿,终于彻彻底底松了口气,露出了干净的笑容。

  若不是迫不得已,若不是诱惑贪念,哪个女孩愿意学会勾心斗角的手段。

  伏寿原是心中有些忐忑的,见董意如此笑了,也松了口气,如她一般笑了。

  倒是长公主刘清有些不高兴,夜里同蔡琰发了一场牢骚,“我原还当他瞧上了董意,谁知道竟给了曹子脩。我真是看不懂我这弟弟了。他可是皇帝,又不像我。我若是皇帝,哪管冯玉高兴不高兴,早收成我的人了”

  蔡琰啼笑皆非听着,时不时应一声,忽然道“今日陛下赐婚,我看旁人犹可,弘农王妃却像是有些难过的样子。”

  刘清叹气道“嫂嫂半生坎坷,恐怕又触动了她心中旧事。待我明日去找她说说话,开解开解她。”

  曹昂得了这赐婚,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这日便出了未央宫,见见手下旧部。

  他手下的旧部,却颇为他有些愤愤不平,也是为他们自己不平。

  当初曹昂收粮,这些人正是左右流血流汗之人。

  “陛下对大人好狠的心。原是照着陛下给的章程办事儿,薛家那人一死,陛下便给他们吓住了,倒把大人扔在牢里。”

  “听说大人挨了鞭子唉,我们几个一直想去探望大人。但是未央宫的门槛高,我们几个哪里进得去呢”

  又有道,“这桩婚事,算是给大人的安抚么这都算是什么事儿。”

  曹昂待人向来温和,此刻却敛容正色道“你们快住嘴,不要叫我赏你们鞭子。朝廷的事情,岂是你们想得那么容易陛下的难处,又岂是你们所见的那么简单。”

  旧部仍有不平者,却也不敢再多言,只道“大人真是傻。”

  曹昂徐徐道“便譬如我要你们做事,你们难道还会瞻前顾后么你们便不傻么”他默了默,又道“你们对我傻,便如我对陛下傻一般。”

  旧部便觉鼻酸,一时讲不出话来。

  曹昂又道“总之,我只管做陛下交待的事。你们只管去做我交待的事情。”顿了顿,又笑道“下个月十五,记得来喝我喜酒。”

  直到曹昂离开,那些旧部才反应过来,“下个月十五那不是中元节么怎么选了这样一个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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