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追思_新笑看峥嵘
笔趣阁 > 新笑看峥嵘 > 第45章 追思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45章 追思

  秋天来了,期冀已久,风风火火的从四面八方的细缝里飘了过来,自由而随性。在这个满是丰收的季节里,到处都有无垠的硕果,随时随地的可让人饱腹。

  江风站在江晏州的身后,估摸着时辰,不禁出声提醒道:“主子,我们该出发了。”

  草叶浮动,远山近水,鸟语花香,像是一曲唱不完的曲,一幅画不完的画,暖洋洋的风吹拂在脖颈间,每一个细枝末节,在眼角眉梢自然成了景致。

  江晏州没有说话,他立在亭台上望着远方。

  透过晨曦晶莹剔透的露珠,遥望日出晖光绯红的霞云,他好像看见有个身影在郁郁葱葱的林间悠闲散步,扬着头,眯眼含笑,一副慵懒姿态,在山泉石崖边展袖而坐,静穆凝神,一动不动,像在等死也像修炼……

  送太后到虹山,两天后他带护卫返回大平。之后事情太多,需要细细安排,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再去虹山,只派人紧紧盯着,太后原本修养的三月期限推至七月,这样的变动与她有关。

  皇宫里,每隔一段时间也有飞鸟传书,汇报太后和她的情况。作为御前侍卫,他清楚知道上面写着她病情反复不定,备受折磨,重时吐血不止,几度昏迷。

  太后忧心不已,专门写信给皇上,要延迟回宫。

  夏初,秦胤派他再去虹山,以此表达问候关怀之情。他清楚知道秦胤故意给他机会,让他暗中动作,所谓爬的越高,摔的越惨。不过,这次秦胤料错了!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虹山,那日傍晚终于逮到她,林间深处有一股清流自山坡石隙中潺潺坠落,叮咚之音不绝于耳。林木环抱,众花吐蕊,是个幽静偏僻之处。她的婢女被他悄然无声的撂倒。

  她傍水而坐,低头不知在写画什么,忽然间她便弯腰咳嗽起来,一声重过一声。身子佝偻着,好似随时要栽到水里,他快走近了几步。

  她闻声转过头来,咳声遽止,嘴角微抿地坐直了身体,眼睛飞快扫了扫周围,警觉有度,哪有丝毫病痛迹象?待她看见倒在阴影处的婢女,猛地抬头瞪向他,妆容还是宫里那模样,甚至带出了死气,眼睛却像野猫一样凌厉有神,漆黑带光。

  那一刻,他双手紧紧攥住,浑身紧绷。

  她撇开脸,面色冷凝地站起身就走,顺手还拨了一颗糖吃。

  他一步步走进,将她逼到石壁的拐角处,伸手拦住她:“是不是你的?”

  她目光移到他手上--------有风吹来,指间那块鹅黄色的手帕随之飘动,是那次在泰安寺被浇了一桶脏水后捡到的。

  她面无表情,伸手扯走手帕看也没看团吧团吧攥在手心里,来回吸//允着小糖球淡淡说:“不、是。”

  一看她那模样,怎么可能不是?!他胸膛里像有一锅开水那么沸腾,想起被脏水戏弄的场景,他按捺不住怒火,上前就去抓她手腕,她早有防备一样,飞快侧后一步,头后倾,抬脚踹他胸口,一套动作连贯灵巧,他有意试探她的能耐,再攻,她又一次避!几招过后,他确定她虽然有两下子,但力气不足,那日在温泉里着了她的道,差点被她弄死,也就借了水势的光。丝帕最后回到了他手上。

  她站稳后手中跟着亮出她那把锋利奇怪的小匕首,乌黑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含着糖的腮边鼓起一小块,饱含威胁和厌烦:“干嘛?瓜田李下,知不知道什么叫避嫌?小心本主告你霍乱后宫!”

  她还敢提这个!他看了她好一会,嘴角牵起,别有深意的冷笑!

  她皱眉,眼神猝然如冰:“不会笑就别勉强,奇奇怪怪的丑死了!”

  她一点也不怕他,几乎到了有恃无恐的地步。他终于抓住她,她反抗起来,两人近身搏斗中,最后一起滚进了树林里。

  气喘吁吁的,他半压着着她,她见不是他对手,没有任何迟疑地拿着匕首指向她自己的心口:“给我起来,不然我让你死我身上!”

  多有意思!多可笑!他压她在那,半晌没动。心里那股邪火,就像火球一样乱窜,手指使劲捏着那块黄丝帕,想要发泄!以命令的口吻:“把它放下!”

  她眯起眼没动,义正言辞:“不想死就起来,你想把我压断气?!”

  他面罩寒霜,沉声说道:“让你看看什么才是威胁!”

  她迎视他,眼神蔑视他,煞那间,他腰间的刀已经拔出,高高举起,带着风声,冲她眼睛扎下。

  她浑然一凛,眼睛立了起来,刺激之下黑眼珠本能地瞪的极大极圆,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猫。

  可他的刀并没有扎向到她的眼,而是擦着她的脑袋没入地底下。

  他冷笑着说:“知道害怕了?我还以为你多能耐。”

  还没等她反应起来,他紧接拔出来又扎,一次一次.....一连十下之后....泥土溅到了她脸颊,让她的妆容更难看!

  她一动没动,抿着唇,安静的躺在那,瞳孔渐渐恢复。

  他们一眨不眨眼的对视着,他拔出刀挑开她胸前衣衫,冷声问:“好玩么?还敢跟我玩吗?”

  “好玩啊,怎么不敢玩?”她说完还狠狠扭了把他的腰,手中那把短小匕首更抵近了胸口,她嘴角微勾,报复般学着以前的他:“你看我敢不敢玩闹着捅进去!我给你三个数,一.......二........”明明唇边笑着,但眼神冰冷,让人无法怀疑她在开玩笑。

  而当她真喊完,想要自残时,他一把握住了她手腕,被她反手一挑,在他手背处划下一道大口子,血珠子立马窜出,她的匕首顺着直奔他的胸口,他抬起上半身。

  她趁机滚出去,迅速站起身后退了两步,被他反应及时地抓住她手腕,她绷着脸,冷哼地看着他:“我最怕疼了,要死也不是这种死法。坦白告诉你,我嘴里有颗毒药,咬破后立马毙命,我也不会多痛苦。”说完,还冲他张嘴示意,是她双唇间那颗红色的糖。在他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她舌尖灵巧一卷,藏到了嘴里,用此威胁他........

  他就那么看着她,几乎把她手腕掐断,她疼了,拿脚踢他的腿,直到他把她甩开,她连连倒退,待稳住了脚步,也不看他,而去查探了那婢女鼻息,像是松了口气后,她拖抱着那婢女、没回头的走了。

  他受制于她,知道她在耍他,胸口那条她留给他的红线让他只能相信,只能忍耐。忍到他寻到解蛊之法,到时候........他想着用什么办法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临离开时,他看着她:“别以为只有你能控制我,再敢威胁我,我一定拉上你全家人,要死大家一起死,你给我记住!”

  当时她怎么答的。她微微侧头,半垂着眼,风轻云淡的回:“那就拉上你的王意潇,你的宏图伟业,还有你江家所有人一起死好了,最好再把秦胤也拉上,那才够本事,够风光。”随即她收起满嘴嘲讽,亮出了锋利的爪子,狠狠说:“少来吓唬我!告诉你,我既然做到今日这一步,就豁出去了,离我远点,大家皆大欢喜,不然,走着瞧!”声音比他冷,气势比他足。

  那双眼睛大睁时,含着霸道,泛着犀利的光,半眯着也仿佛可以劈山破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往事一幕幕,无法预知的死亡威胁和那难以言说的羞辱如一道道深刻的烙印,落在了他胸间、脑中!还未想到怎么收拾她,还未将她碎尸万段,那边却突然传来她落山死亡的消息!

  死了?他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摸了摸胸口位置,那里红线依然存在。抑制不住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个诡计多端的女人肯定逃了!那个骗子!他用力攥住手,指节发出咯咯脆响。他下边那些废物竟然没看住人........

  江晏州陡然转过身来,冰冷的眸子里闪烁着浓浓的不甘!

  身上散发出一种强烈的阴寒戾气,这种戾气通常只有疯狂的赌徒才会有。看的江风为之颤栗:“主子?”

  江晏州沉声吩咐:“让人时刻监视季景昀的动静,一旦有异状,随时来信。”

  对这样的安排,江风埋首点头。他心里诧异,不明白主子为何如此重视一个骑兵营里的校尉?

  广袤的苍穹之下,有两匹马飞快疾奔,渐渐离开了北平的土地,江晏州因昭元帝任命,去了北方边塞驻守。

  天干地支、南北纵横。报仇终有期,上天入地,早晚会找到你!收拾你!马上之人大力甩着马鞭,黑色骏马扬蹄飞奔!黄沙漫漫,那是一段新的旅程,新的版图........

  …………………………………………………………

  侍卫们在虹山找了一天一晚上,终于在山脚某处发现了一些惨不忍睹的碎肉,显然是被野兽叼剩下的,连骨渣子都没留下多少,旁边是染着血的破烂衣服、配饰摔的七零八落,白骨森森,味道奇臭,闻之作呕。季良人身边的丫鬟青竹看到后,噗通一声瘫跪在那,放声痛哭,晕眩了过去。

  太后亦是强忍悲伤,让人写信通报皇上。

  季良人离世的消息由内务府上报,递交给昭元帝,皇帝亲自过目后,缓缓开口:“拟旨,季良人贤惠淑德,善解人意、坚强忠贞,红颜魂断,朕甚伤怀。特封为昭景皇后,日后同入皇陵,与朕单独一椁,千古相随,万古相伴。”

  内务府官员惊得大脑已经失去指挥能力,木头般的立在那,张口结舌:“臣……臣…………遵旨。”

  宽大精致的黄花梨案前,昭元帝一身月牙色锦缎长衫,他面容俊逸,眼睛半眯,放下笔,十指交握置于桌上,淡淡的又加了句:“昭景皇后看尽繁华,平淡从容,花落无言,留香阵阵。朕与昭景皇后心有灵犀,情投意合,水乳交融,恩爱有加。”

  内务府官员叩首,震惊的无以复加,埋头于地,僵着声音回道:“帝后之深情天地为证,日月可鉴,臣定会一一裱明,以传后世!”

  饶是福安与昭元帝一起多年,历经各种风起云涌,此刻也是惊诧,他反应后跪下大声道:“奴才叩拜昭景皇后光照汗青,垂世不朽!”

  夕阳下,两行垂柳,溶溶荡荡,曲折迂回。湖中那千姿百态的荷花,白的、粉红的,一朵朵、一簇簇的被那绿色的花萼托着,红绿相衬,分外妖娆。晚风袭来,芳香扑鼻,沁人肺腑,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男子站在正乾宫外的碧水桥上静静看着,他脸庞白净光洁,神态悠然,双眸含笑,高挺的鼻,微薄的唇,还有他独一无二的衣服,无不在诉说着尊贵强大,可那抹斜斜的影子,遥遥的犹风中成石,莫名的却又让人感觉到分外孤独。

  心有灵犀,情投意合,水乳交融,恩爱有加。

  他笑了,在悠悠岁月里,或许只有笔于纸上,才能编织亘古不变的爱情,绵延着一种永世流传的神话。

  ……………………………………………………………………………

  皇帝的旨意下发,一石激起千层浪!

  夜深人静时,安宁宫角落里发出一声尖锐断裂之音!

  看一个人久了,脑会记忆,习惯一个人久了,心会记忆。有些人看起来太美好,所以会不由自主的去观察,去琢磨,去期盼,也许是不甘,也许是一份骄傲,也许是独属于女人的愚蠢幼稚。

  夜深人静时,总是去回味品读那音容笑貌。品着他的想法,品着他的一言一笑,品着他的心狠手辣,也在品着……死期。品着品着,留在眼中只剩下风流倜傥的坚韧,会令人心酸又令人刻骨铭心的潇洒决断!一举一动里,慢慢读出了他的理想,智慧,抱负………………

  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她曾让他帮着写下这句话!她在希翼着........

  而他的确做到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千百年来有几人能真正做到?!你可懂吾心崇拜而不可企及?

  情由敬起,爱随怜生。心海的涟漪轻轻为之荡开,不是风,不是雨,不是花,也不是雪,是一颗不能自抑的心动,是劫是难!平日不敢口露出丝毫,因为知道你那含笑的眼中有深如大海般的冷漠,你已不信我,那我再多的感情和眼泪都换不来你一点疼惜,肝肠寸断也不能令你为之动容半分。守候仿佛也成了一种甜蜜的忧伤。隐秘而悸动。如果,我是你今生今世注定的妻,注定的后,那我愿意,愿意斩断双翼……生死相伴左右,可你却不愿给我这个机会!!!

  为什么?!因为最初的无法原谅,永远失去了先机还是,季良人也中了蛊..............

  女子用力砸断了犀牛角制成的发梳。手腕被尖锐的锋角豁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鲜血横流,她咬牙告诫自己:坚强,要坚强,可为何泪流满面,胸堵如石。

  几许风雨凉,几季芳草青,君还安在否?!

  呵呵,我会睁大眼看着…………

  狠狠的擦掉脆弱,女子一双杏眼通红,下巴显出凌厉的线条,微抿的薄唇似是透出寡情的信号。标准的瓜子脸冉升出几分凛然,蕴在眼角眉梢的又都是骄傲。

  伤心人岂会只有一个?

  玉香园中,瘦的只剩皮包骨的玉贵妃还哪有往日的脱尘之姿,娇柔之气,她吃吃地笑,神情激动,长发披散,没有丝毫仪态可言。

  原来是她,竟然是她!好一个心有灵犀,情投意合,好一个千古相随,万古相伴!王意潇啊王意潇,你也不过是如此下场!似讽似嘲的的笑声中透着嘶哑。

  往昔漂亮的双眸因为长时间的失眠坍陷下去,从远处看青,乌青的如两个洞,此刻露出浓浓的怨毒之色,仿佛是那女巫,阴狠狠的诅咒着:秦胤-----我诅咒你永生永世,生生世世不得所爱,不得好死,下十八层地狱,千百世不得超生!

  ……………………………………………………………………………………

  朝野再一次震荡,昭元帝这一举动充分说明两个问题,第一,当今皇后王意潇从此会是一个尴尬的存在,对昭元帝来说就是名字而已。生不爱,死不带。第二,朝野中的人事变动会持续,改革也会加大力度,直到皇帝满意为止!一些人在心中不约而同的想:这季家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是入了帝王的贵眼。以后可要长点眼色,站队很关键!

  面对外界的羡慕、嫉妒,安西洞城季府则处在一股愁云惨淡的悲伤气氛中。

  季博彦一夜间满面憔悴,陈氏晕过去几次。

  郑嬷嬷嚎啕大哭,丫鬟东秀更是悲伤的死去活来,最后傻愣愣的,嗓子暗哑无音,孙管家强打精神安排一众家奴们迎送往来安慰之客。

  身为沧门通判的季景江忍痛工作,远远看去,眼睛红肿,嘴上全是大燎泡。

  大平东大营一支骑兵营升上了千总的季景昀在操练场上站了一夜,身体笔直,一动不动。

  借机来看他的张智被被他警觉发现,脚尖勾起缨枪,几个纵越便来到了张智身前。二话不说,抬枪迎头便砸,他眼底充血,眸子里满是仇恨的光。如一匹受伤的野狼,眼神苍劲含悲,张智第一次真正感觉颤栗。平素他骑术身手均在季景昀之上,这次却被打的狼狈不堪,不知为何颇有些力不从心,衣服破裂,头发散了。如若稍慢半拍,胸膛差点被生生挑开。

  处于沉痛中的季景昀浑身充满戾气,跟不要命一样,毫无章法却凌厉凶狠,狭路相逢勇者胜,惊出一身冷汗后,张智惊疑不定,不得已先行撤离!不跟这疯子继续纠缠。

  季景昀浑身是汗,如被水浇透了一般。他甩开樱枪,直挺挺的往后倒去,砰--------随着落地周围尘土飞扬,他却没有丝毫感觉,映在眼中的天瓦蓝瓦蓝,咸涩的汗水染到了眼底,朦胧刺痛的,他有些睁不开。

  阿鱼,你在它乡可好?这一世,是不是,没了季景澜这个人了?二哥是混蛋,害你颠沛流离,有家不能归,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在外面一定小心,好好保护自己。如你说的五年、十年二十年,总会有相聚的那一日。二哥等着,等着到时候你再来欺负我。

  …………………………………………………………………………

  走在北方边塞路上的江晏州在听闻季景澜被封为昭景皇后,并与昭元帝同椁一处、永世长眠这个消息时,眉头紧锁的立在那,片刻后他勾起嘴角,冷笑连连。可随之的,眼中又流露出阴晴不定。

  秦胤总有出乎意料之举。这匪夷所思的事只有他能干的出来。

  可江晏州也不得不承人,秦胤此人的确是深不可测,多谋善断的厉害角色。他在虹山中蛊之后,不知秦胤是如何发现的,竟找到机会试探了出来,他若不是有点了解季景澜,真怀疑,季景澜其实是秦胤的人。

  哼,秦胤一定不知他如何中的蛊!

  那女人善于伪装、狡猾诡诈,胆大心细,纵是秦胤心思缜密、手段了得也被狠狠算计了。想到他和季景澜之间的那一幕幕,江晏州此刻竟生出阵阵的亢奋,激动,就不知道和秦胤同椁的到底是什么了!总之不会是季景澜,秦胤有生之年有没有机会知道真相?知道后又会是什么反应?惘秦胤足智多谋,也不了解季景澜是好是坏,是美是丑..........不知她所有。

  江晏州想起了那女人的嘴脸,他希望,秦胤永远不知道这个秘密。突如其来的想法有些莫名其妙,冷酷如江晏州,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滋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70.cc。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70.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